握著茶盞,李偉傑輕品淺酌,而非一飲而盡。
茶是好茶,特級碧螺春,湯色清亮,雅香撲鼻,李偉傑慢慢放下了茶杯。
人到了一個層面,說話的時候,職業性的腔調是不由自主帶出來的,嶽培業雖然竭力讓自己顯得和藹可親,可是話語中的那種氣勢還是包含在其中的:“偉傑啊,那天的事情還是要多謝你了。”
道謝是必要的,無論其中包含著怎樣的玄機,以後又會如何發展,可人家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一點嶽培業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抹煞的。
假如李偉傑救他的時候,沒有看到這麼尷尬的場面,也許他和李偉傑的關係會更加簡單有些,單純一些,他對李偉傑的感激也會更由衷一些,現在他明明知道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心中的感激並不是那麼的真誠,平心而論,他對李偉傑的敵視和戒心要多於對他的感謝。
李偉傑淡然一笑,他的目光雖然沒有看嶽培業,可是也能夠體會到他此刻內心中的忐忑和不安,小辮子被別人抓住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像嶽培業這種有一定政治地位和身份的人。
人越是到了一定的位置,越是害怕失去,這種患得患失,往往會掩蓋一個人的本性,會讓一個人首先考慮的是自己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質。
在李偉傑看來這件事很簡單,他救了嶽培業的性命,對方理所當然要付出回報,雖然他已經拿了一萬塊,可那點錢在李偉傑看來是遠遠不夠的,要知道,現在有多少官員是因為在外面亂搞被雙規的啊!
可人家嶽培業不這麼想,他以為李偉傑是想拿著自己和周蕊的事情做文章,要挾自己,從而獲得最大的利益,嶽培業默許周蕊把自己的事情報到微博上去,就是基於這點考慮的,否則沒有他的暗示,周蕊也沒這個膽子敢這樣做,可是嶽培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卻沒有想人家只是想找他半個小忙那麼簡單。
沉默在特定的時段也是一種殘酷的心理交鋒,在兩人的交鋒上,李偉傑完全成為強勢的一方,誰讓你嶽培業那點事兒都讓人家看到了,誰讓你丫的不檢點,誰讓你丫的身體不行還玩車震來著?
嶽培業看著李偉傑不動如山的表情,不由得對眼前的年輕人生出欣賞之情,這小子才二十多歲吧!一個年輕人能表現出這樣的沉穩已經很難得了,想當初自己二十歲的時候,還沒有他的這份心理素質呢!李偉傑哪裡知道,人家那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主兒,在大庭廣眾之下,也敢在桌子底下對美女動手動腳的,他嶽培業一個糟老頭子,李偉傑怕個球!
李偉傑不說話,在嶽培業看來這小子是等著自己開出條件,他咳嗽了一聲:“偉傑,昨天我去醫院做了一個全面的體檢,結果都出來了,我完全健康,哈哈……”
嶽培業笑了兩聲,卻發現李偉傑英俊的面孔仍然緊繃著,唇角流露出些許的不屑,雖然只是少許,可是他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這小子什麼東西,居然敢鄙視我?
嶽培業平日裡很少生氣,就算生氣也不會寫在臉上,他一向認為生氣是沉不住氣的表現,作為一個成熟的商人,一個政客是不應該犯這種低階錯誤的,嶽培業早已達到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境界。
只可惜自從那天府南河邊車震事件之後,嶽培業平靜無波的心境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東窗事發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不知何時東窗事發,眼前的這小子對嶽培業而言就是一個定時炸彈,讓他痛苦的事,偏偏不知這顆定時炸彈在何時。
嶽培業這兩天也想過最壞的可能,就算是這小子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說出來又如何?一個一個普通老百姓說出的話又有多大的可信性?
而且,他已經提前讓周蕊把一些無關緊要的訊息放上網了,經微博這麼一公開,大家也算是有點心理準備了,以後就算再有點什麼後續,相信大家也能接受,不會那麼一驚一乍的。
李偉傑卻慢慢擺弄著茶几上的煙盒,看似漫不經心道:“那幫只知道擺弄幾下洋玩意兒的書呆子又懂得什麼?”
他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就全盤否定了醫院的結論。
嶽培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那些可都是大醫院的專家,再說了人家都是專家教授,你只不過是個普工白領,憑什麼用這種口氣說人家?
他意味深長道:“小李啊,醫學上是要講究有理有據的,多數人還是會相信專家的話,雖然你水平很高,可是你太年輕了。”
這句話等於赤裸裸的威脅,小子你跟我得瑟什麼?就算你抓住了我的某些把柄,你有證據嗎?你說出來那晚的事情又有誰會相信?嶽培業這句話雖然說得婉轉,可是他對李偉傑的稱呼變成了小李,語調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居高臨下的威壓就算是傻子也能夠聽得出來。
李偉傑當然能夠聽出他的弦外之意,表情卻仍然沒有任何的變化,淡然道:“馬上風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必死無疑,就算是得到急救,若是沒有遇到我,也一定會落下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