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朝雲沉默了,她深深看了眼宋是真,原來當年那個酷酷的姑娘,早已長成能獨當一面的莊主。
“這個問題,還得朝廷來解決,只有朝廷才能安撫住這大批流民。”萬朝雲輕嘆一聲,“是真姐,你親自入京一趟,把沈方收集的證據給刑部……不,去西疆,給王爺送去。”
雖然對承天帝很失望,但天下大亂,對她也不好。
“那這批流民怎麼辦?”
當務之急,不太好解決。
“你……去問問先生,他為官數十年,知道該怎麼做最妥當,他說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就不過問了。”
宋是真愕然,“為何我去問?”她並不知萬朝雲與陳謙之間發生了什麼,有些不解。
“別問那麼多,讓你去就去。”萬朝雲打算把此事翻篇,多說無益,徒增煩惱而已。
“可是我剛才聽素懷說大人頭疼的毛病又犯了,當場受不了暈了過去。”宋是真搖搖頭,“大人也忒弱了,什麼事如此大不了?我可沒告訴他外面流民四起的事。”
以她對陳謙的瞭解,除了國家、民生大事,應該沒有什麼事可以讓他犯病。
萬朝雲聞言一愣,“他頭疼復發?”
“對啊,你不知道?”宋是真滿臉狐疑,“你不是整日跟在他身邊……”
話還未說完,萬朝雲已提裙快步往下走,收拾好的心緒,亂了又亂。
“哎,那些流民怎麼解決啊。”宋是真無奈,忙跟上。
然,萬朝雲哪裡還孤兒上流民,小跑來到陳謙暫時居住的院子,薔薇正站在院門口,拿著一支杉木葉子,一邊掰一邊念念叨叨的數著:“去稟報,不去稟報,去稟報,不去稟報……”
“先生呢?”萬朝雲見面便問。
薔薇嚇了一跳,噗通跪下,“在在在屋裡。”
萬朝雲懶得問罪她沒去稟報,健步衝了進去,屋內藥香濃郁,陳謙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眉頭緊緊蹙起,像是在做傷心的噩夢。
伸手慢慢撫平他眉宇間皺起的川字,觸到他冰涼的肌膚,枯萎的心漸漸復甦,就像寒冬漸去,春意慢濃。
或許,她要的並不是長長久久,要的不過是他心裡有她罷了。
仔細看他的臉,饒是睡著,也能看出他刻在骨子裡的儒雅,他的五官並不是絕美,但卻擁有別人沒有的飄逸,許多為官者,到了中年以後,難免大腹便便,腦滿腸肥,亦或者清瘦威嚴、從容,而他除了威嚴從容之外,還比年輕時更加出塵,以及氣度不凡,猶如從仙雲之上走來的謫仙,肌膚雖然不再滑嫩,卻並不老,像一個被歲月遺忘的人。
突然之間,萬朝雲想起說相聲的郭老師,郭老師曾對同齡某演員說‘你再不老,我就要瘋了。’
對於那些被歲月緊盯的人,陳謙顯得太過於幸運,擁有超高治世頭腦,遠比同齡人年輕的容顏。
可能老天也在嫉妒吧,所以他一身命運坎坷,這一世好不容易過得好些,臨了還讓他變法失敗。
若換一個皇帝,郕王來當皇帝,可能會大不一樣吧。
所以,承天帝跟他,註定成不了一對被後世稱讚的明君賢臣。
“你又笑又哀,心裡想什麼?”不知何時,陳謙已醒來,睜眼便見到少女姣若秋月的臉,笑時甜美溫柔,哀時令人心疼不忍,再硬的心腸,在這一刻也軟了。
萬朝雲低頭看他,嘴角笑容飛揚,“我笑先生身體羸弱,弱不禁風。”
陳謙見她笑得甜,封閉的內心,也忍不住開懷,不做辯駁,寵溺的隨她。
“我聽柳眉說山下的水田有黃鱔,待會我讓人去捉些,黃鱔肉質鮮美,又能補腦健體,最適合先生不過了。”
陳謙無奈,明明知曉她在說自己無腦,卻生不氣來。
只是,如此耽擱她,他終究於心不忍。
正想說話,又聽萬朝雲道:“現在可莫要再說不必,或者要走的話,我不當你是那個首輔大人,你也莫要當我是剛長成的小姑娘,我們只是尋常人,在做尋常事,說尋常話,看尋常景,我做尋常的飯菜,你尋常的吃。”
陳謙突然發現自己竟忘了尋常二字是什麼意思,只覺得這番話,在心中生了不尋常的根,怎麼拔也拔不出去。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