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謙已坐起來,靠在床頭,沉默了。
他如何不知百姓無辜?
何嘗不知天下大亂的後果?
可當初他苦苦相勸,皇帝執意放棄,甚至剝奪他手裡一切權柄,他能如何?單槍匹馬去治理天下?
“我辭官,不是慪氣,不是賭氣,是陛下執意廢除新法,我無能為力。”他長嘆一聲道。
“大人,陛下已經知道錯了,只要大人肯跟屬下回去,陛下一定會讓您官復原職,您走了,首輔之位一直空懸,在陛下心裡,唯您不能為首輔呀大人!”
萬朝雲聽半響,原來是上門請陳謙回去的,她立刻便怒不可制衝了進去,“憑什麼他一句知錯便讓先生回去?憑什麼?就因為先生脾氣好?先生這些年兢兢業業,為了他林家江山,拼盡全力,難道還不夠?呵,真是搞笑。”
皇家暗衛,暗衛首領蘇農一開始便知曉萬朝雲回來了,但他也知曉她不懂武功,便沒在意,此時聞言他轉頭看向激憤的少女,“萬姑娘,你把大人困在深山,可有想過他是否願意?大人乃治世大才,你為何要阻他回京?”
“我自己願意留下。”陳謙見蘇農質問萬朝雲,立刻便出言道,“此事,與她無關,我的脾氣你也清楚,我不喜歡牽連無辜之人。”
蘇農有些詫異,但終究沒再糾纏,只杵在窗邊,也不打算離去,“大人,您何時隨屬下回京?”
“我不可能再回京,你走吧,告訴陛下,以後莫要再派人來了,天下之大,總有人能解當下困境,我與陛下的君臣之義,在離京那一刻,便煙消雲散了。”他疲累的閉上眼睛,不再看蘇農一眼。
蘇農低下頭,依舊沒有走的打算,進山之前,他便知道,陳謙辭官後不可能輕易回京,他有耐心,一定為陛下把他請回去。
萬朝雲不客氣的看過去,“你沒聽到先生的話?先生不可能回京,而且他還病著,你到底有沒有點眼力見?你是替皇帝來道歉的,還是來氣先生的?”
蘇農臉上出現瞬間的暴怒,但想到陳謙的話,硬生生忍住了,他咬牙道:“萬姑娘,陛下不是你能非議的!”
“你走吧。”陳謙怕萬朝雲膽大包天又說出什麼不敬的話,便再次開口道。
“聽到沒有?”萬朝雲走過去,指著院門口,“門就在那裡,你趕緊走,以後也別來了,如果陛下還指望我給他掙錢,就請不要拿著令牌隨便出入落葉山莊!”
蘇農氣得青筋直冒,若不是陳謙在,他可能會一巴掌拍死萬朝雲。
但他是帶著任務來的,終究忍住了怒氣,對陳謙恭敬道:“屬下還會來,請先生好好想想,百姓無辜,您想必也不忍。”
陳謙閉著雙眼,沒有再說話。
蘇農說完話,轉身出了院子,他望了眼陌生的山莊,此處群山綿延,易守難攻,房屋依山而建,隱於林間,若無令牌,連他都進不來。
思及此,對萬朝雲的怒氣也消了些,素來便知曉這個小女子有本事,也知人善任,商行在她的革新下,如日中天,當今天下,再也找不出的第二家。
這也是為何許多革新派被罷官入獄,而她舅舅和父親卻只是被挪去了翰林院。
若沒有廢除新法,大興會不會像商行那樣,也有如日中天的時候?
這是個永遠不可能得到的答案,就算現在恢復新法,這天下,百年內,也再難達到期望的繁榮,他可能無緣得見了。
屋內,萬朝雲坐在床沿,輕輕為陳謙按他疼得直冒汗的頭,“先生,吃一粒。”她想起素懷的話,忙倒水給陳謙吃藥。
陳謙吃了一粒藥,藥效卻沒那麼快發揮作用,依舊疼得抓狂,但他生生咬牙忍著。
“先生。”
瞧他忍得辛苦,萬朝雲眼眶瞬間便溼潤了,一把抱住他,讓他靠在自己懷裡,“先生,什麼也不要想,別人有什麼無辜?我才無辜,你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你也不許一直病著,你若病著,我怎麼辦?”
“我……”陳謙忍著疼,睜開滿是血絲的眼看她,抱著自己的女孩兒長得多美啊,如同畫裡走出來的般,這般的自己又為何要耽擱她?
“我……”讓她離開的話,彷彿重若萬斤,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感覺到他的想法,萬朝雲立刻伏下身,綿長的吻落下,堵住他的嘴,什麼話也不讓他說。
陳謙原本疼得微眯的眼,猛然睜大,腦海在瞬間變得空白,身體一僵,便失去了所有,思維和力氣,任憑她擺佈。
漸漸的,他能感受到來自她的甜,就像朝陽撒進心裡,整個世界都有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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