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剝蝦的動作很嫻熟,全程沒有碰到過蝦肉,便把蝦殼剝離,林見深默默的想,他肯定常做這件事。
以前,在宮裡的時候,萬朝雲也愛吃蝦,但宮裡規矩森嚴,御膳房的御廚會剝好擺出精美的擺盤才端上來。
或許,有時候,兩個人之間,就是要做這種無聊的事,哪怕有大批的下人可以做,也頂不過他親手笨拙的做一次。
曾經,他不懂,後來終於想通了,卻已為時已晚。
若放在以前,他親手給萬朝雲做一頓飯,她便會開心許久。
而今,別人為她剝蝦,她會開心得如同個孩子。
原來,她真的不會再為自己難過,不為自己哭,和笑,一切都給了別人。
在這一刻,他很想很想大聲的質問她,為何要如此對他!
但不能,以前是他的錯。
現在,時過境遷,他唾棄用強權逼來的虛情假意。
“老師,時候不早,我也該啟程了。”他再也待不下去,強斂著奔潰的情緒,起身便要走。
“殿下,路上小心。”陳謙起身相送,衝他微微一笑。
萬朝雲如同依人的小鳥,乖巧的站在陳謙身邊,也面帶笑容的目送他離開。
林見深拱手揖禮,“老師保重,萬……萬姑娘保重。”
萬姑娘?
如今,只能這麼稱呼她了。
心酸突然而至,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一句萬姑娘,三個字,筆畫不多,寫在紙上,不過佔了半指長的位置,於他,卻像是隔著萬水千山,永遠也跨越不過去的鴻溝。
他狼狽的奔出落葉山莊,彷彿後有餓狼般,落荒而逃。
看明白了,看清楚,她要的,只是吃魚時有人給她挑刺,吃蝦時有人為她剝殼,往後餘生,有且僅有她一人。
這些,他都可以,只是以前他不會。
終究,回眸時,桂樹之下,再無那人。
——
山風徐徐,往上走些,冷。
往下些,涼。
再往下些,熱。
萬朝雲牽著陳謙的手,在路上一蹦一跳的,像個無憂無慮的真少女,風輕輕揚起她的發,亂了,有人給她理順,不會眯眼,也不會打結。
山裡,落葉紛飛,把山路鋪得斑駁唯美,她一蹦一跳的,便是不想踩著那些花瓣,無聊,而沒有任何意義。
就是這麼的無聊,和沒有意義,卻能讓她心情舒暢,笑容發自肺腑。
“先生,你給這座山取個名字,可好?”她偏頭看他,四目相對,心跳猛的便快了。
追月若會說話,一定會大聲抗議,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讓朕的鏟屎官取!
你這個善變的女人!
鄙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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