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順堯淋著雨回到家,渾身溼透,狼狽不堪。姚欣心疼不已,一邊放洗澡水,一邊訓斥兒子。周詩堯恰好在家,看到弟弟這個樣子,她瞬間明白一切,但不去點破,任由弟弟去努力,他們自己的事需要自己解決。
任憑姚欣怎麼問,周順堯愣是一句話不說,匆匆洗了澡就躺在床上睡覺,姚欣看兒子如此便也不再多問,嘆口氣關上門出去了。
周順堯怎麼都睡不著,閉上眼睛就是李淼和那個男子的身影,這麼多年,她身邊出現了多少人,有著怎樣的過去,他渾然不知。他只知道李淼是他的初戀,是他第一個心動的人 ,即使他們重逢了,而彼此早已陌生。
在她上大學、步入社會、考試、入職,到漸漸成熟的幾年裡,她會遇到很多人。那些人會陪著她度過艱辛又黑暗的歲月,而他卻在千里之外,失去音訊;在她需要鼓勵、肯定和勇氣時,那些人會給她打氣加油,會陪她一路同行,而他仍然在千里之外,連打個電話都無比困難。
就像那天那個人,他看起來文質彬彬,事業有成,對她細心呵護,溫柔紳士。李淼雖然性格慢熱,但是心底柔軟,她會不會……。
周順堯不敢再往下想,他終於明白周詩堯說的他在害怕什麼。 一個人不可能在原地等另一個人很久,李淼和他都是冷靜的人,年少時的心動不足以支撐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長久的等待,何況他們已經長大,什麼是對自己最好的選擇,他們無比清楚。
周順堯聽著雨聲,呆呆地看著天花板,他鼻子很酸,揉揉眼睛,半晌竟然面無表情地笑了起來,只見他拼命地扯著嘴角,眼眶卻越發變紅,他此時無比痛恨掛在牆上的軍裝,驀地起身,粗暴地把軍裝扯下來想把它扔在地上,手停頓在空中半晌卻緩緩垂下,愛惜地撫著細微地褶皺,小心翼翼地將它撫平,像珍寶一樣把它輕柔地掛回去。有些東西不容褻瀆,就像這身信仰或者是她。
周順堯這次休假仍然是半個月,他基本待在家或者去和同學聚會喝酒,貌似絲毫不受那天的影響,只是他無數次開啟那個熟悉的號碼,卻最終沒有勇氣按下去。
參加過幾次軍演、戰場上雷厲風行、柔中帶剛的周順堯面對李淼時,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會緊張,甚至是膽怯。李淼給他的記憶太特殊了,特殊到他似乎除了她,沒有異性可以聯絡,上了軍校,穿上軍裝,基本就與女性絕緣了。周順堯搖擺不定,他既想見她,等她親口說出讓他死心的事實,又怕見她,怕她說出讓他死心的事實,矛盾了幾日,他始終沒有按下那個號碼。
不過,李淼突然主動聯絡了他。因為她偶然從同學口中得知周順堯休假了,然而等了幾日沒等到他的電話,李淼索性主動打過來了。李淼覺得周順堯有些奇怪,他似乎又變得冰冷了,雖然還是那樣溫柔,整個通話過程帶著明顯的疏離和低氣壓。她實在猜不透他的心思,但還是約他見面,周順堯遲疑半晌也最終答應。
見面的這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李淼精心打扮,特意遲了幾分鐘赴約,她有意讓他等她幾分鐘。等她款款到來,周順堯筆直地坐在窗邊,眉頭緊皺,看著窗外發呆。這是一家咖啡廳,裝修風格和大多數咖啡館一樣,昏黃的背景,小資的擺件,稀疏的顧客,一切顯得曖昧又模糊。李淼坐定,周順堯回頭,看著她的精心打扮,扯扯嘴角,捧場似的說:
“很好看。”
“謝謝。”李淼微紅了臉,羞澀地回應。
兩個人要了咖啡,細酌品味,不怎麼說話,但也不尷尬。一杯咖啡見底,兩個人都沒有進入正題,他看看她,她也看看他,誰也不輕易開口。
過了許久,周順堯盯著咖啡杯底,貌似無意地問到:
“最近還好嗎?”
李淼愣了一瞬,隨口輕鬆接到:
“挺好的啊。”
“李淼,你覺得我的職業怎麼樣?”周順堯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他抬頭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似乎固執地要等一個答案。
李淼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心裡思索著周順堯問她的目的,整理好思路,說道:
“我覺得首先是辛苦,你們為了有意義的事業犧牲了很多,忍受了太多的艱辛和痛苦;其次是驕傲,為了大國大家,為了信仰和理想,你們奉獻了青春,甚至是鮮血。我覺得你們是和平年代最值得尊敬的人。”李淼長期從事審判工作,政治思想教育的口才也頗有水平和氣度,此時好比一場面試,而李淼的答案雖然官方卻也真誠。
周順堯看著她認真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真的是讓他無可奈何,論口才,他永遠比不上她。
李淼瞪他一眼,“你笑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特假?”
周順堯搖搖頭,他想換個問法,今天他不是來和她討論理想信仰的,兒女情長、風花雪月才是主題。
“我是說,如果你作為軍人的女朋友或者是妻子,你覺得這份職業怎麼樣?”周順堯換了一個更直白的問法,他不相信她不懂他的意思。
李淼心跳加快,周順堯這是在暗示什麼嗎?這種問法還挺有意思,不直白也不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