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寧本人並沒有過生日的習慣,這段日子又很忙,就把這事兒給忘了,換新衣裳換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今日似乎是這具身子的生辰。
過去家裡窮,朱七文夫妻在世的時候,每逢孩子們過生日不過是傾盡所有做一碗麵條,臥一顆雞蛋罷了。
之前二月底給季秀過生日的時候,元寧卻做得非常熱鬧,還按照習俗給她抓周,不過那小丫頭不怎麼配合就是了。
但新衣裳、新玩具、頭花、一桌豐盛的飯菜卻是必不可少的。
換好衣服,坐在鏡子前梳頭的時候,元寧就問:“你們是不是準備給我過生日?”
仲靈先是一愣,緊跟著抿了抿唇,“長姐,你辛苦了。”她走過去踩著小板凳拿起梳子幫元寧梳頭。
元寧不會梳複雜的髮式,所以都是將頭髮全部束起來,藏在帽子裡。
倒是仲靈,心靈手巧,跟著張嬸學了好幾種髮式,不過未嫁女的髮型都很簡單,她就給元寧梳了雙螺髻,兩邊各插了一隻純銀蝴蝶髮釵。
梳完之後對著鏡子端詳端詳,讚歎道:“我長姐真好看!”
昏黃的銅鏡裡映出一個容顏姣好的少女臉龐。
元寧臉上還帶著嬰兒肥,滿滿的膠原蛋白,沒有化妝,氣色也非常好,眼波流轉,顧盼神飛,十分靈動。
元寧轉身捧起了妹妹的臉,“我妹妹才是個美人胚子呢!將來長大了那一定是風華絕代!”
雖是一母同胞,但元寧是鵝蛋臉,眉如遠山,一雙圓溜溜的杏眼;仲靈則是瓜子臉,眉如新月,眼型略長,不笑的時候自帶三份憂鬱,笑起來卻是陽光明媚的。
此刻她臉上沒有笑容,便彷彿隔了一層雨幕的嬌花一般,“長姐,我倒希望咱們生得平凡一些……”
“哦?”元寧語調微揚,“這話是怎麼說?”女孩子不都希望自己漂亮一些的嗎?
“女孩子,長得太好看了也不一定是什麼好事,”仲靈老氣橫秋地道,“書上說‘紅顏禍水’,先生也講過什麼妺喜亡夏,妲己亡殷,褒姒亂周……長得越好看的女人就越是會成為禍害。”
元寧先是有些哭笑不得,緊跟著便起了一些愁緒,正色道:“仲靈,你別聽這一套,這都是男人為了推脫罪責,強加給女人的罪名。
“你想,自古以來,都是男權至上,女人活動的天地只有內宅。國家大事她們能參與嗎?若是當真參與了還不被那些朝臣一人一口唾沫給淹死?”
隔著簾子傳來一聲輕笑,元寧耳朵好使,一下子就分辨出這是蘇鶴亭的聲音,這還不到巳時呢,過來得還挺早。
不過她沒有理會,繼續對仲靈說道:“一定會有人說,女人會吹枕頭風,你想若是一個人心思足夠堅定,又怎麼會被人鼓動?
“何況在那些帝王眼中,女人不過是玩物一般,高興了逗著玩玩,不高興了,要打要殺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
“自己無能昏庸、識人不清、任人不明,卻把所有的罪責全都推到女人身上,這不是無能是什麼?”
仲靈眼睛閃閃放光,從來沒人這樣跟她說過。
元寧又道:“就好比,人們去採花,隨意攀折,旁人不去怪這些人舉止粗魯野蠻,卻怨怪那花開得好看是一個道理。
“我記得前陣子翻了一本書,上頭有這樣一首詩‘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何其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