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皇宮,興慶殿。
小太監一溜小跑著進來,手上捧著個木質托盤,舉過頭頂,身子穩穩的跪在下頭。
“皇上,是興坪來的。”大太監王德拿過托盤上一封飛鴿傳回來的密信,揮揮手讓小太監退了下去,轉身衝御座上的人道。
他的聲音平平穩穩,在這空曠寂靜的興慶殿裡顯得有些大了,然而這音色聽在御座之上的人耳中卻恰到好處。
宮裡服侍的人都知道,當今陛下一隻耳朵是聽不見的,是以說話的聲音必須稍稍大些,但又不能太大,若是讓陛下察覺底下人刻意提高了聲音說話,怕是這人便死無葬身之地了。
果然,上位之人沒有任何表示,沉聲道:“呈上來吧。”
王德佝僂著身子,步伐緩慢而平穩的走向御案,雙手捧著密信,呈了上去。
正宣帝趙明景從御案中抬起頭,瘦削的臉上閃過一絲疲憊神色,他如今不過三十有六的年紀,本值壯年,眉宇間卻透出一股子滄弱的老態來,伸過來拿密信的手瘦削蒼白,還沒來得及看,便先掩面咳了兩聲。
王德忍不住開口:“皇上,保重龍體啊。”
趙明景咳了兩聲便止住了,開啟密信細細看了起來。
大太監王德心中升起一絲不忍和不忿來,他從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便跟隨伺候了,清楚的知道陛下原先也是身強體健,可策馬馳騁,拉弓射箭的。要不是先帝那朝一場大戰,也不會傷了身子落下病根,精心調養了這麼多年,身子骨依舊不成,甚至連一隻耳朵都……
“啪!”御案上一聲響,一下子就將略微走神的王德精神喚了回來,他頓時驚出一後背的冷汗。
正宣帝自登基到如今,已有六個年頭,脾氣卻愈發怪起來,就連他這個自小隨侍到大的人,也越來越摸不透這位主子的喜怒。
王德頓時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不知那密信上寫了什麼,讓陛下震怒,他不敢問也不敢抬頭看。
“咳咳”,正宣帝先是咳嗽了兩身,接著壓抑著怒氣的聲音響起:“貪!又是貪!當朕的律法是擺著好看的嗎?!”
“皇上喜怒。”王德勸解道,心下已瞭然,陛下最恨一個“貪”字,自登基以來,但凡遇上貪官,沒有一個不下重手懲治的。
本朝到如今已過百年,雖外頭看著繁華鼎盛,內裡其實早已不是當初的樣子,千瘡百孔稱不上,但多少年下來,國庫空虛,官員腐化墮落的事情不少,尤其是先帝后期,朝內明爭暗鬥,激流湧動,著實傷了不少元氣。
是以,正宣帝登基以來,下狠手整頓吏治,對貪汙更是嚴刑重法。
正宣帝似乎平息了一下,再開口時語調也不似剛剛那般憤怒:“王德,你說一個小小的知縣,如何貪得上千兩黃金?”
這便是要自己答話了,王德忖度著開口:“奴才聽過一句俗語,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縱使頭上有刀子懸著,在白花花的銀子跟前,也沒有不動心的。”
“好,很好。”正宣帝嘴角冷笑“朕倒要看看,他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皇上,可是那興坪的縣令……?”王德試探著問。
正宣帝神色間滿是陰翳:“查,給朕查清楚!”
“是。”王德明白了,低頭躬身,垂手應答。
“還有。”正宣帝又開口“清郡王跟這件事情有沒有關係,查清楚了。”
興坪,趙宅。
琉璃終是徹底醒了過來。
“你醒了。”床邊,趙明煦含笑看著她。
琉璃恍惚了一陣,隨即昏迷前的一幕幕接連湧入腦海,她瞬間想起了刺向珊瑚的那一刀,蹭的一聲躥身而起,頓時牽扯到肩膀上尚未痊癒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