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太后身子好轉之後,這還是趙明煦第一次見到她。
“給母后請安。”趙明煦恭敬行禮。
“起來,坐吧。”太后依舊靠在榻上,淡淡道。
福安於是便搬了矮凳來伺候趙明煦入座:“母后的身子可好些了?”
“駱太醫妙手回春,皇帝送來的藥也各個名貴”,太后依舊是不溫不火的語氣,“只是再好的藥,也是醫得了病,醫不了心。”
趙明煦眉心微動,介面道:“母后可還記得小時候,兒子生病不願喝藥,母后便親手製了蜜餞,哄兒臣喝藥。”
太后面色略有動容,張了張嘴彷彿有許多話要說,最終卻只剩一句:“如今,你長大了。”
“無論兒子長到多大,母后永遠是母后。”趙明煦道。
“你……”太后似是有話想說,卻不知如何開口。
趙明煦看了一眼伺候的福安,垂眸道:“母后有什麼話便問吧,兒子絕不隱瞞。”
福安於是便悄聲退了出去,連帶著堂屋中侍立的宮女太監們也一併叫了出來,遠遠的守著門口,不許人靠近。
屋中安靜了片刻,太后吐出一口濁氣,終於問出了心中纏磨已久的話:“先帝崩逝,可是你……?”
“是”,趙明煦竟是沒有絲毫避諱的答了。
太后心中咯噔一聲,彷彿一記重錘砸下,她雖然早有猜測,但聽見趙明煦親口承認,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可,他是你的親哥哥。”
看著這樣的太后,已與他記憶中的母親相去甚遠,歲月無情,小時候那個留在記憶力的美麗慈祥的母親,終究是老了。趙明煦抿了抿唇角,平靜道:“母后雖久居深宮,不問世事,但外頭髮生了什麼,也都逃不過您的耳朵,這些年皇兄如何待我,母后難道不清楚嗎?”
太后瞬間如洩了氣的皮球,激動顫抖不復存在,只餘下滿眼涼薄:“哀家知道,他對不住你。”
“我們兄弟,早已水火不容”,趙明煦目光悠遠而決絕,“從他決定殺我的那一刻起,從他與賈喬兒私相授受的那一刻起,從他殺了蕭大統領把我從太子之位上趕下來的那一刻起,我們兄弟之間,便註定是一個你死我亡的結局。”
太后怔怔的說不出話來,直到一聲哀慟溢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老淚縱橫:“都怪哀家,是哀家前世作孽,今生才落得親子相殘的地步,都怪哀家啊!”
“母后……”趙明煦行至太后塌前跪下,“兒子知道您心中怪我,可不是我,便是皇兄,若今日跪在您面前的是皇兄,您又當如何呢?”
若是大兒子殺了小兒子,太后陷入了絕望的臆想,只怕那時她會更加難過,更加不能原諒大兒子。
“煦兒……”太后顫抖的雙手輕輕撫上趙明煦的臉頰,養尊處優的白皙和年近花甲的枯瘦同時出現在一雙手上,讓趙明煦這個身為人子的頗感心酸。
“母后”,趙明煦握住母親的手,輕聲道,“皇兄雖然不在了,但是太子無恙,兒子會給他一個安穩富足的後半生。”
“你,當真願意?”太后有些不安的道,畢竟皇位之爭兇險萬分,若是不能斬草除根,只怕後患無窮。
“辰兒傷了腦袋,如今智力已如孩童,就讓他這麼天真無虞的過一輩子吧。”趙明煦起身,重新做回自己的座位,“兒臣打算封他個爵位,再賜個宅子,皇嫂若是願意,也可出宮去同住。”
太后試了試眼角的淚滴,感慨道:“想來她是願意的。”
“母后您也要多保重身子才是。”趙明煦又道。
太后點了點頭,心緒已漸漸平靜,心結亦解開了不少。
母子兩個沒有再說別的,趙明煦說前朝事忙,不久便起身告辭了。
今日皇帝與太后母子算是個突破性的進展,日後趙明煦再來請安,母子兩個也能心平氣和的說上一會話,只是若要恢復到從前那般,怕是再無可能了。
日子過得飛快,接近年底的時候,碧落齋也佈置好了,琉璃拉著趙明煦前去參觀了一番,男人也覺得十分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