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的,我本就要早起趕路,公子不必掛在心上。對了,公子方才若是被迫做出了妥協,我倒是願意出面替公子解決此事。”荀揚嘴角盛笑,語氣表現得溫和。
雖是在詢問延陵梘意見,但荀揚心中已有了主意,接下來該如何做,交給手下便是,結果定會令他們二人都滿意。他荀揚絕不允許任何人做影響他利益的事,區區一個平頭百姓罷了,不自量力。
然而,延陵梘聞言卻是輕輕一笑,目光微變。他對荀揚略略擺手,在去往床榻旁取衣物的同時幽幽開口道:“我剛剛倒是想起來,家裡似乎正缺一個這樣的女子呢,既然那姑娘對我一片赤誠真心,那將她帶回去,剛好給我那姑祖母解悶,我想姑祖母她老人家定會歡喜。”
看來那男子是真無計可施了,才會大半夜冒著嚴寒來客棧,不惜放下尊嚴請求他。如今雖然明顯能夠從男子話裡看出楊簇簇尋死覓活只是在做給家人看罷了,但畢竟那男子為人挺仗義,曾在他落魄時給過他一些活幹,甚至每次結工錢時還會多給他幾個刀幣。
他覺得這家人受楊簇簇牽連,也著實有些無辜。而他畢竟又受過男子恩惠,如今怎忍心踐踏掉男子最後一點尊嚴。既然楊簇簇如此苦心孤詣,而那老妖婆又害他至今無子嗣,那他就將這姑娘帶回去,給歐陽家添堵好了。反正有他那位妻子在,楊簇簇也不會遭遇何種危險。
他認為自己的這一決定,既解了男子一家的憂愁,又給他自己找了樂子,對於他與男子雙方來說都有利無害。
“如此甚好,那我就先出去了。”荀揚稍稍頷首,轉身走至門口時又停頓了一下腳步,“時辰還尚早,公子不如再休息片刻,不必急著穿衣梳洗。”
荀揚走出客房,順便幫延陵梘關上了房門。剛剛他竟在延陵梘轉身去榻旁拿衣物的瞬間,從延陵梘眼中察覺到了深邃,這讓他瞬間瞭然,原來延陵梘同意帶這女子一起走,是因為延陵梘突然在這女子身上發現了價值,想加以利用。他不禁感慨,皇室之人果真不一般,即使浪蕩荒淫如這四皇子,心中也不乏懷揣著城府。
既然延陵梘已有了想法決斷,那他荀揚也就無需再插手延陵梘與那女子之間的事,這樣倒也給他省去了很多麻煩。
只不過,看來待會兒他還需再向親信交代叮囑一番,在護送延陵梘回君都的途中,若遇到緊急情況,拼死護下延陵梘一人就是。至於那對兄妹,就聽天由命吧,生與死都不關他荀揚的事,二人如果能安然無恙到達君都,也是二人的造化。
當然,荀揚覺得,能活著走到君都並不代表能活著在君都立足下來。畢竟君都的水太深,侯門貴胄之間的爭奪向來殘酷,他們的後宅深院可住不舒服,那些貴女都不一定有太平日子可過,更何況是一個平民女子。而看延陵梘的態度,明顯是不會維護那女子。
楊簇簇她哥走後,除卻鳳兒,所有人都沒了睡意。延陵梘穿戴梳理整齊,自己下樓去叫了熱水進行洗漱。
此時客棧內雖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四處走動,迴廊間也斷斷有腳步聲響起,但環境依然顯得安靜。延陵梘洗漱完畢就一直坐在桌前失神,甚至忘了時間。後來再次響起的敲門聲終是拉回了他的思緒,他開啟房門看到的竟是楊簇簇,楊簇簇手端一隻盛放早膳的漆盤。
延陵梘冷眼掃了楊簇簇一下,雖放她進了屋子,但卻沒再理他,也不發一語。楊簇簇完全不在乎,一如之前的相處一般,只望著延陵梘自言自語。
用完膳,窗紙上才剛朦朦朧朧透出一些天光。護送延陵梘的車馬已等候在客棧門口,延陵梘如今沒有任何行囊,行動相當利落。
反而是楊簇簇,她的行囊幾乎堆放了半馬車,不過延陵梘對此毫不知情,他上了荀揚安排的馬車,楊簇簇見狀就跟著他上了同一輛馬車,她自家馬車上就只剩下了行囊和她哥,外加一個駕車的車伕。
墨藍色的夜空才剛開始泛白,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緩緩踏上了行程。荀揚的路線雖也是北上,但由於鳳兒這個時辰還沒醒,因此他決定晚些再出發。
延陵梘感受到馬車晃動的那一刻,他閉眼深深吸了一口自車簾縫隙吹進來的冷風,身心頓覺一鬆。幾經波折流離,如今終是又踏上了回君都的路,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種無法表述的感慨。
若不是有手上那厚厚的繭與這副滿是創傷的疲憊身子作印證,他甚至有一種錯覺,感覺之前的那段經歷都是夢幻。他覺得自己能遇上荀揚這般仁義的人,實乃他的萬幸。
只是不知若有一日,當延陵梘知曉如今護送他回君都的人,與那日在錢塘當街打劫他的人,乃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甚至是同門,他會做何感想。
當然,延陵梘踏上行程的同時,鍾離湲他們在荒郊野嶺露宿了一夜之後,也踏上繼續南行的路,接下來離徽州便只剩下一日多的路程了。
他們昨日清晨離開那座城池,中午曾途經了一個鎮子,在鎮子上用過午膳後並未逗留,整整趕了一日的路,到天黑時,周圍幾十裡地廖無人煙,佈滿枯黃雜草的道路兩旁皆是灌木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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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選了一處背風的丘坡落腳,為度過寒夜,一行人不得不依靠飲酒來輪流看守篝火。鍾離湲擔憂鄭孟心抵抗不過嚴寒,就暫且將那件準備送給江聽雪的披風借給了她。
待熬到天剛矇矇亮,他們就不打算再逗留了。
之後又是幾個時辰的馬不停蹄,大約巳時,他們的馬車停在了一處山坳裡,周圍層巒疊嶂,高聳延綿的山勢與灰白的天相連,宛若倒扣下來的一隻灰色陶碗,無來由地讓人生出一種壓抑感。
悠悠古道在腳下蜿蜒,兩旁皆是延綿起伏的密林,初冬萬物凋零,地面上堆積滿了厚厚的落葉,經風一掃,四處飄飛。鄭孟心進山林中如廁去了,其他人也都下了馬,準備稍作休息。
這幾個時辰,鍾離湲一直在靜靜研讀默背手裡的一本書冊,直到此時才適當從書裡收回了目光,主動給車外的幾人遞出去了一些食物與水,好讓他們補充體力。
書冊乃是雲陌豐在鍾離湲臨走時贈送的那部輕功心法,而趁著這幾日趕路,她已經將《歸月訣》的心法全部背了下來,如今輕功心法也差不多背會了一半。
鍾離湲遞完東西,原準備繼續看書,然而當視線落在書上那一刻,她握書的手卻是一緊,面色陡然微變。她經過一瞬間的凝神細聽,沉著開口道:“林中有異常,警覺些。”
這平淡的話語似乎都還未收尾,其他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密林中便傳來了一串凌亂的腳踩枯葉聲。
鄭孟心幾乎是連滾帶爬竄出了樹林,她顧不上思索,直接躲到了離她最近的那人身後,而那人正是她這兩日一直在避讓的柳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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