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壞人,命也不見得長啊。
張楚摘下手腕上的發繩,束起長髮在頭頂上紮了一個髮髻,緩緩起身道:“走吧。”
他邁步往山洞外走。
騾子低著頭跟在他身後,低聲道:“楚爺,您別太難過,五爺能走在病床上,已經是賺了……”
張楚輕輕的“嗯”了一聲,沒說話。
……
劉府裡並沒有多少人。
除去十來個瞎眼、殘廢的劉家僕役之外,也就知秋、夏桃和李幼娘這些個張家人。
見到張楚走進來,李錦天和張太平習慣性的朝著他撲過來。
卻被知秋一把一手一個的攥住:“您先去瞧瞧五爺吧。”
張楚點了點頭,揉了揉李錦天和張太平的頭頂,邁步朝裡屋走去。
推開門。
濃郁的藥味兒迎面而來。
許大夫坐在床沿照顧著,劉五的兩個兒子跪在床榻前。
見張楚進來,許大夫慌忙起身迎上來,一臉唏噓的說道:“油盡燈枯,話都說不明白了,硬撐著一口氣等您來,不肯閤眼。”
他也是昔年錦天府城西的故人,見過當年劉五威風時的模樣,如今親手送他大行,心頭也是不勝感慨。
錦天府的故人,已經沒剩下幾個了……
張楚輕輕拍了拍許大夫的肩頭,錯身走到床榻前。
床榻上的劉五蓋著薄被,頭髮凌亂枯黃,體形乾枯,雙眼渾濁無神,顴骨異常明顯,就如同一顆沙漠中早已枯死卻不肯倒下的胡楊。
張楚坐到床沿上,握起劉五乾瘦的大手,輕聲道:“五爺,我來了。”
聽到張楚的聲音,連呼吸都非常吃力的劉五突然反手握住張楚的手,喉嚨中發出“啊啊啊”的嘶喊聲。
張楚聽不清他說什麼。
但他知道劉五想說什麼。
他偏過頭,看向跪在床榻前的兩個半大小子,淡淡的說:“磕頭吧,讓你們爹走得安心一點。”
床榻前的兩個半大小子聞言,毫不猶豫的一頭杵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大喊道:“弟子劉從文(劉從武),給師父磕頭了!”
話音落,劉五緊握著張楚的手一鬆,呼吸迅速滑落。
他為了等這句話,已經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張楚握緊劉五的手,目光依然望著床前的兩個半大小子,輕聲道:“你父護我一時,我護你們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