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句話,她是看著殷帝說的。
“是,兒子謹記。”
說完,那雙矍鑠的眸子,淡淡地往地上掃了一眼。
“你起來吧。”
馮妃如蒙大赦,深深地鬆了一口氣,急忙叩拜謝恩。
“嬪妾謹記太后教誨。”
偌大的內殿,銀箸、玉盤、杯盞的交替,發出輕微的碰擊聲。太后本來少食,近日胃口愈發地不好,由於方才的一幕,殷帝的心裡也始終悶悶的。因此不到一刻鐘,宮人便把持著盂,伺候漱了口。
母子兩無話可說。
馮妃則安靜地侍立在一旁,小心不已,乖巧懂事,不敢再有半分逾越之處。
“皇帝有空時,也去昭和殿坐坐,翊妃的身子骨兒已經大好,出落得越發的水靈了,連哀家見著,也不覺要憐愛幾分,你見了也指定喜歡。”
說完,她瞧了馮妃一眼。
這話,是在當場打她的臉。
那低垂的臉上,當即紅一陣白一陣,卻始終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殷帝聽得不大樂意,略微顰眉,將頭看向了窗外。
“母后……”
“翊妃的性情桀驁孤寡,不似馮妃的性子,溫順祥和,即便如此,兒子也一直沒有虧待過她;母后也應當理解兒子些,如今後宮子嗣稀少,兒子想著雨露均霑,為您多添幾個皇孫,承歡膝下,豈不是更好?”
太后碰了個軟釘子,當即有些不痛快。
“說起這個,哀家方才還想著,皇帝登基以後,妃嬪甚少,開枝散葉指望太小,便傳旨下去,明年開春闈後,舉行秀女大選,雙喜臨門,也好震一震天下人的心。”
他聽得淡淡的,既不贊成,亦不否定。
如今而言,擁有幾個女人,對於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但憑母后抉擇。”
“嗯……哀家也乏了,你們先退下吧。”
“是,兒子告退。”
“嬪妾告退。”
待人走後,太后微眯著眼,似乎心神疲倦,躺在金絲大迎枕上,眉頭始終舒展不開,伺候的瑛琰看著,便在一旁寬慰著。
“馮妃還年輕,太后您不必勞神。”
“你也覺得,哀家對馮妃太過嚴苛了些?”
瑛琰笑了笑,語氣十分溫和。
“依照奴婢看,馮妃一向為人謹慎,不曾逾矩,進宮以來賢惠得當,若長此以往,繼續發展下去,倒是個能夠輔佐伴駕的人。這偌大的後宮之中,除了皇后之外,還需要一個能管事的人。”
不料太后聽完,卻連連搖搖頭,暗暗嘆了口氣。
“如今的皇帝,才真正是叫哀家擔心的人。”
“並非哀家苛刻,若非方才一試,也不知道他對馮妃的心境。自古以來,君王只有無情無義,才能坐穩江山,凡事多情心軟的人,若生在帝王之家,大都命運短濟。”
“前有滄海閣一事,惹出了多少簍子?如今哀家不管宮嬪如何,但皇帝只能留宿,卻斷不可留情。”
瑛琰稱讚道:“太后高瞻遠矚。”
二人嘁嘁喳喳,一連說了好些體己話。
從秀女到太后,這一路走來,磕磕絆絆,經歷了大災大難,如今能夠親近自己的人,也只有身邊的這個奴才了。
“唉……”
見主子黯然神傷,瑛琰忽然轉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