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屋內,病榻前。
秦夫人正坐在床沿邊上。
她的手上,親手端著一隻白玉盞,一口一口地侍奉著湯藥,神情動作都十分盡心。
“姐姐,今兒宮裡來宣旨了。”
王妃的
榻上人的眼珠,混沌而精明,她舉著臉,愣愣地看向面前的人,聲音老態龍鍾,像是害了一場大病般,聽起來滄桑又嘶啞。
“之蓮,你不必說,我都知道了。”
說著,她向四周掃過一眼。
“我與夫人有幾句體己話要說,你們都下去吧,看好房門,沒有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床榻前伺候的人,都是王妃多年的心腹。
聽得主子吩咐,她們當即會意,答了句“是”,便順手抱起茶几上的黑貓,一同退下了。
窗外風聲響動。
茶几上,燭光熹微。
王妃偏過臉去,一股暗淡的光線,斜斜地照上她的側顏,更呈現出一種朦朧的灰敗。
“現在屋內沒人,你說吧。”
聽得這話,秦夫人才緩緩放下藥盞,將臉伏在王妃的手中,嚶嚶啜泣起來,淚水打溼了那手指,順著手掌往下流。
“瞧你……”
榻上的人嘆口氣。
“孩子都這麼大了,還這般小孩子樣兒,來年我要不在,你又當如何?”
哭泣的人緩緩地抬起頭來。
她的整個身子,都因恐懼而微微發顫。
“姐姐,並非我小性兒,只是那宣旨的大監,臨走之前,對我說了一句話,他說……他說‘夫人好福氣’!”
“您……還記得這句話麼?”
越說下去,她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王妃的神情依然淡淡的,良久後,才從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幽深的無奈,榻上人囁嚅著開口,聲音異常疲憊。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先帝已經駕崩,如今在位的人是新帝,斷斷不會做出逾越的事,之蓮,你不要多想。我這身子骨兒,這幾年越加不好,不知道還能撐到幾時。”
說到這裡,她抬起頭掃過一眼。
“壽兒和景兒都需要你,壽兒是個藥罐子,我此生別無他想,只願他平安終老;景兒……景兒你也明白,世俗無法接納他,你……”
激動之處,她猛咳了兩下。
身旁的人連忙為她拍背。
王妃急咳了半晌,再次睜開眼時,眼中已經有了淚花。
“姐姐不說,我也明白。”
“可姐姐……我就是怕,害怕極了,一想到當年的事情,那種背叛又無助的滋味兒,就向魔鬼一樣,在無數個夜晚,在夢中掐著我的脖子,讓我喘不過氣!”
“他死了!之蓮……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