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略想了想,道:“天下軍兵,分為兩種,一是禁軍,二是廂軍。其餘鄉兵、弓箭手之類,以後只做差役,歸於地方主官管轄,不再入三衙和樞密院。廂兵用於維持地方治安,除非常時期,不再用於對外作戰。廂兵該如何,當樞密院與中書商議,以後再詳議。今日說的,全是關於禁軍。”
說到這裡,杜中宵悄悄看了看面前的笏板。笏板用來記事,雖不常用,面君時的重要事項,還是會在上面提綱挈領寫幾句。兵制改革的關鍵,杜中宵也把關鍵點記在了笏板上,生怕遺忘。
“暫不管以前的軍制,此次要改,當要大改。軍中事務,竊以為可以分為以下幾個方面。軍令、軍政、動員、後勤、情報、軍法、賞功,軍中事務,大約不出此七項。禁軍事務,分在樞密院和三衙,便依此七項,各司其職。互有職守,不得逾越。”
這是第一次杜中宵真正闡述自己對軍事的理解,幾位大臣仔細思索,都沒有說話。
趙禎道:“既然分為七項,分屬樞密和三衙,不知怎麼劃分?”
杜中宵道:“軍令歸於樞密院和在外帥臣,軍政歸於三衙。與此相對應,與軍令相關的事務,比如後勤、情報、賞功,歸於樞密院。與軍政相當的事務,如動員、軍法,屬於三衙。”
樞密院下面分房分案,雖然不像杜中宵這樣明確的事務分幾個系統,大的方向都是有的。只是各房各案用的是吏人,而不是官員。三衙則不同,除了版籍和發俸祿,其餘事情全廢。按照這個方向改革,樞密顧然大變,三衙則變化更加大。
歐陽修道:“我等不知軍旅情事。太尉所言軍令、軍政,甚至後勤、情報、軍法,大約能想象。只是不知道動員和賞功兩項,到底是指什麼事情?”
杜中宵道:“回內翰,動員就是兵力的招集,還有戰時民間資源轉向配合戰爭。現在禁軍招人,是由使者持兵樣,到各地選汰廂軍。或者民間有願意為兵的人,直接招入禁軍。以後不是如此,而是由三衙依軍中所缺的員額,分配地方,派招兵使前去招兵。招兵有具體要求,不再只是簡單兵樣。招了兵來,先訓練三個月,再分入各軍。到了戰時,軍中需要的物資,若是來自於民間的,一樣由他們去談。至於所謂賞功,是不再似以前,只按戰時的首級軍功發賞,而是要議軍功。軍功如何優待,如何吸引將士,就是主管者的事務了。這兩樣,動員是要讓民間力量轉化為戰力,賞功則讓立功者在民間受到優待。”
眾人點了點頭,似懂非懂。聽杜中宵說了,好似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到底怎麼做,為什麼這麼做卻說不清楚。這一點很正常,這兩項以前的朝代都曾有過,只是沒有這麼詳細而已。
說到底,杜中宵提出這兩項,就是讓戰爭不再是軍隊的事情,而是全社會的事情,初步有了總體戰的概念。平時補充兵員,其實還好說,動員其實主要是針對戰爭的時候。不只是緊急補充兵員,還有民間力量轉為戰爭力量,從經濟到商業,為戰爭服務。
宋朝國力天下首屈一指,卻不能有效地轉化為軍事力量,是一大憾事。歷史上屢次戰敗,民間的戰爭實力沒有發揮出來,便就因為戰敗,虛耗一空。動員體系,就是要把民間力量利用起來。
賞功的用意,重點不在於戰時軍功直接發錢消耗太多錢財,而是要用賞功,讓戰時取得的軍功深入到民間。從而提高軍隊的地位,將士的地位。
這兩項,是軍隊向地方的滲透,都是以前所不注意,但卻對軍事實力影響深遠的。
聽杜中宵講完,幾位大臣紛紛點頭。雖然不知道杜中宵到底講的是什麼,卻覺得好厲害。
杜中宵道:“其中最要緊的,是樞密院管軍令,三衙管軍政,兩者的分工。不能徒具形式,而是要真正分下去,把軍隊管起來。如此做,樞密院和三衙都要大改,補入大量將領官員,不再似從前了。”
趙禎對張方平道:“補入將領官員,必然要多花錢,朝廷可否支撐?”
張方平道:“依現在看來,若是補入的不多,還是能支撐的。”
趙禎道:“照著河曲路軍改,不只是樞密院和三衙要補入許多官員,軍隊中的將領也要增加。如此一來,每年多發的錢糧不在少數,中書要早做估計。”
杜中宵道:“以後可以由樞密院和三衙分別向中書提出每年花費,中書撥來就是。若有不足,或者臨時事務,別尋撥款,少許多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