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恆仔細看了一下,他的臉上比之前更腫了,雙眼被擠成一道縫隙,周恆舉起一個小瓶子,用棉籤蘸著裡面的一種油脂給他擦了擦。
隨後檢查了馬文良的口腔和喉頭,這裡並沒有之前那樣嚴重的水腫。
小六子湊上來,“用棉籤蘸著水,給他溼潤著嘴唇,另外用溼紗布每隔一炷香的時間將氣管切開那處更換一下,保持呼吸道的溼潤,即便有痰也容易清理。”
周恆伸手摸著馬文良手肘的位置,努力感知他的脈象,他外公曾經講過,沒有雙手的患者如何診脈,只要檢查手肘或者頸部也可。
感知了一下,周恆鬆開手,馬文良心跳極為快,現在能做的都做了,如若這個人一心求死,還真不好說能不能保命。
他收回手,擦拭了一下雙手,朝小六子一伸手,一個病歷本就遞了過來,看了液體的輸入量還有血壓、體溫、尿量,周恆將病歷還給小六子。
抬手拍拍馬文良的胸口,他當時燒傷的時候是趴著的,所以只有胸腹部是完好的。
“你想死對不對?馬文良我知道你沒昏迷,我說話你完全聽得見,無論你抱著什麼目的來的北山,也不管你是否引爆了酒精作坊,我只是知道,你是我的人冒著生命危險,從火堆裡救出來的,所以你的命是我的。”
周恆的聲音不大,不過字字句句都衝擊著馬文良,北山上週恆的名字和神一樣,半年多之前,這裡就是一片荒蕪,只是有幾戶農莊,而現在每天都有大量的京城貴戚過來消遣。
周圍過來勞作的百姓,數以千計,很多村子裡面都是舉家搬來,每個人提到周恆的時候,都是臉上帶著感激之色。
因為這個人,讓他們衣食無憂,孩童有書讀,妻子父母可以不受病痛之苦,每個月除了正常的開銷還能存下銀子,這在前十幾二十年是完全沒有想過的生活。
而他幹了什麼?
一滴眼淚從馬文良眼角流出,周恆看得清楚,德勝他們都有些興奮,這個人終於有反應了,這才是最不容易的,一個人不想活你如何救治?
沒有生存訴求,哪怕是你費勁心力,還是得不到好的結果。
周恆回身看了一眼他們幾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真的累了,長吁一口氣說道。
“我不會逼問你什麼,但是人做錯事兒就要承擔後果,北山的新作坊,那是軍需用物,不單單是我周恆的個人財產,所以宮裡還有順天府的人都來了。
你馬文良不是一個石頭縫蹦出來的人,如若閉口不言你的家人你的親戚,甚至你的同村鄉親,都會因為你今日的所作所為被牽連,或許你居住的村落,都會因為你而雞犬不留。
當然,你或許覺得自己是孤兒,可朋友呢?喜歡的姑娘呢?你希望他們被推到南華門凌遲處死?這不是恐嚇,我想你早就想過是吧?
或許你背後的人,是你無法抗衡的,但是在這大梁國,最得罪不起的就是皇帝,而你動的就是皇帝的東西,所以你好好想想,你自己的性命你可以不管,但是你希望你的親眷朋友故人,都因為你喪命,這就是你想要的?”
病床上的馬文良動了動,非常輕微,但是周恆一直盯著,所以瞬間發現了。
上下掃了一眼,馬文良的腳在微微顫抖,不只是因為疼痛還是周恆的話刺激的,反正是不再如死人一般沒有反應。
周恆嘆息一聲,“燒傷是最痛苦的,我知道你承受著什麼,作為一個男人,你心裡或許有你堅持的東西,但有的時候,要用心去判斷事情的對錯。
有一句話叫做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如若你就是那個引發天子一怒的人,被後世唾罵,還算是一個男人?”
這會兒馬文良沒有先前淡定了,胸口起伏的非常厲害,氣管切開的那處呼嚕嚕的聲音非常大。
似乎廢了半天的力氣,馬文良張開了眼,當然不仔細看是無法發現的,那眼睛腫的如同桃子,張開也是一條縫隙而已。
現在的馬文良雙手沒了手指,全部包裹了紗布,雙腳上還有針頭,脖子上插著管子,手腳還有說話都做不到,唯獨這雙眼睛可以動。
馬文良直勾勾盯著周恆,張張嘴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周恆朝著小六子一擺手,小六子走過來,隔著紗布用手指堵住那根管子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