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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周持點頭,示意陳安走在前面,他緊緊跟在身後,微眯著眼睛打量這個瘦弱的背影,醞釀出一個譏誚的笑,冷眼看著這必然會發生的困獸之鬥。

他可不相信,這個人真的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一,二,三,四,五……

周持還沒默數到十,身前的人果然如預想中一般閃身向一側跑去,若是他毫無防備只怕真的就讓人跑了。

只是他可還沒蠢到相信黃鼠狼真的能給雞拜年的地步!

陳安剛才的表現看似是一時被衝動迷了神智,幡然醒悟時真心悔過,痛楚的真情實感,真是合情合理的一段表演。但此人既然之前就用柔和無害的表現騙過了所有人,此時又怎麼可能真的會毫無反抗。

他若是隻在神志不清的時候殺人,只能解釋高義丘和鄭大年的死,但付千這般有預謀有陷害的手段,怎麼可能出自一個失去控制能力和清醒意識的人之手。

周持早在看到陳安那般痛悔時便已起疑,給他選擇的機會是想看看這人究竟能堅持到何時。

這人偽裝天分如此之高,耐心卻差得很,狐狸尾巴這麼快就藏不住了。

因為早就做了準備,周持幾步便追上了陳安,一腳踹向他的膝彎,將人狠狠撂倒在地。

“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

陳安沒預料到計劃能被識破,被按在地上使不上力氣,只能徒勞地掙動,轉頭死死盯住上方捕快的臉。

“看什麼看?”周持不知從哪摸出一根繩子,三下兩下將陳安死死捆住,這才將人從地上提起來,一手牽著繩子,一手按壓住陳安的脖頸,咬牙道,“你老實點,不然我可不敢保證能讓你活著到府衙。”

陳安說不出話來,手又被綁住無法動彈,只急促地喘著氣,半晌才安靜下來,似是終於認清自己無法逃脫的現實,不甘不願地踉蹌向前。

到達府衙時,謝見眠已經等在門口,他走時小海已經醒了,只是受得驚嚇實在是大,一時半會兒怕是緩不過來,問他什麼也只是搖頭,嗚嗚嗚地哭個不停。

謝見眠沒逼他,簡單地把來龍去脈告知王大娘,王大娘得知村中命案都是出自陳安之手時,著實後怕不已,喃喃唸叨著知人知面不知心,這麼多年竟然都沒有發現陳安的真面目。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世間的人都被自負蒙了眼睛,殊不知,自己才是最大的誤導者。

他們以為身在山中亦能識得真面目,只是有時候,所見的好未必是好,所見的惡未必是惡,所見的情未必有三分真心。

但人多半隻肯相信他們看到的表象。

或許表象之下,揭開皮肉,五臟六腑移了位,骨骼血脈成了灰。平日溫和良善的愛笑鄰居忽然就成了殺人洩憤的魔頭,而不言不語滿臉狠戾的盜賊混混卻搖身一變成了孤膽英雄。

多麼可悲可笑。

周持衝謝見眠點了點頭,讓他放心,這才把陳安交給戚飛,讓他將人壓入府衙。

至此,他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接下來的事便不是他一個小小捕快能做主的了,但他相信,做錯事的人一定會為此付出代價,無論緣由是何,總不該讓無辜之人枉死來承擔。

只是還有另外一件事。

周持看向謝見眠,發現對方也在看著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謝見眠就極有默契地搶先開口:“我知道,走吧。”

再次回到方才驚心動魄的山荷葉花田中時,一切都靜了下來,沒有殺戮,沒有奔逃,沒有驚慌者與亡命徒,彷彿剛才發生的罪惡都是幻象,只有滿地的鮮血昭示著事情是真實存在過的。

還有鄭大年的屍體。

那個臉上刺著“盜”字兇悍外露的男子,最後的心願是和他葬在後山的妻子鄰棺而眠。

周持和謝見眠找了很久才在後山一處僻靜所在尋到鄭大年妻子的墓碑,簡陋而精緻,每個字都是被飽含深情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鄭大年被安葬在緊緊挨著那墓碑的地方。從此以後,他會在這裡陪著他的妻子,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把他們分開。

二人肅立在墓前,燒了把紙錢,直到一陣風吹來打著旋將紙灰捲走,四下靜謐無聲,誰都沒有說話,某些壓抑的情緒散在心頭,並不是那麼容易紓解的。

一直到山腳下,周持才率先打破沉寂:“看到了?這就是捕快,什麼都得見,什麼都得不在乎,罪輕的,罪重的,小到丟了一個包子,大到殺人放火,只要有人報官,知府大人吩咐下來,就什麼都得管。”

謝見眠沒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單純有感而發想跟他抱怨還是有什麼別的意思,他拿不準,疑惑地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