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冷宮中,林徵和江寧隔著冷宮大門相對而立。
自從穆景昭向外叮囑了要對江寧嚴加保護之後,冷宮宮牆之外,日常都守著以林徵為守的禁衛軍。
林徵立在門外,身邊駐守的禁軍皆是被江寧鏗鏘有力的聲音引得側門。
兩人微微的側身引起了林徵的注意,他壓低聲音,湊到江寧耳邊低聲開口。
“娘娘,此事不宜聲張。”
江寧一怔,隨即心領神會的領著林徵進入院內。
兩人在一片菜地邊站定,這是江寧前段時間剛種的包菜,包菜裡層的葉片微微卷曲,在中心形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小包包,再過幾日就能完全成熟。
林徵望著自己腳邊鮮嫩欲滴的包菜,目光緩緩包菜地移開,投向冷宮的各個角落。
他臉上臉上露出了幾分絲毫不加掩飾的敬佩和讚揚。
然而,江寧卻絲毫沒有意識到他的表情,此時此刻,她根本無暇去關心其他。
“統領大人,本宮需要一個真相。”她目光淡然,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冷冽。
“娘娘。”林徵的語氣漸沉,臉上的那一抹欣喜逐漸隱匿,“臣不知真相,亦不敢妄言。”
這一句話,像是瞬間消磨掉了江寧所有的耐心和好脾氣,她轉過身,從和林徵並肩而立轉為相對而立。
“是不知,還是不敢說。”
“臣不知。”
江寧不依不饒,語氣中逐漸有了咄咄逼人之勢,“所以統領大人是覺得,反正已經三年時間過去,只要你一句不知,就可抵消掉你所犯下的一切罪孽嗎?”
面對江寧如此強硬的反應,林徵短暫的驚愕之後,臉上又浮現出一抹更深的悲憫。
江寧痛恨極了這樣的表情。
每當他用這個表情看著她,她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劊子手牲畜的憐憫,是居高臨下的,帶有貶義的。
她怒火漸生,兩步上前,腳尖幾乎和林徵的腳尖相抵,仰頭逼視著林徵,心中早已忘記了后妃和侍衛之間應該保持分寸一事。
“為什麼不敢看我,哦?難道你心裡也明白,自己的手上沾著我家府上下兩百三十口人的性命犯下了滔天的罪行嗎?”
林徵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別過臉去,避免跟她對視,“娘娘,事情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林徵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把心臟上的那一片鈍痛強壓下去,“這些年臣也一直在調查,一直想要查明當年的真相,但……是臣無能。”
江寧笑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嘲諷之意。
“查不到嗎?好,我告訴你真相。”她眼中逐漸染上了一片猩紅,“當年,剛登基的皇上,想要穩固城邦,向百姓展現自己的才能,所以,他下令大刀闊斧的改革,實行鹽鐵官營,想借此機會將我父親苦心經營了數十年的產業收歸國有。”
“他明面上廣釋出告,通知所有鹽商,將產業收歸國有之後,不僅可以繼續在當地經營,而且可以得到一筆很客觀的補償。”
江寧一字一句說著,她每吐出一個字,臉上都流露出沒有絲毫掩飾的痛恨。
“但我們都沒有想到,這只是他籠絡人心欺瞞百姓的一種手段而已。他真正目的,是想把全國管理鹽鐵生意的人都變成自己心腹,由此做到真正的官營。”
“所以…”
“所以…”
江寧聲音一顫,眼淚隨滑下,有一滴正巧落在她眼下那一顆小小的肉痣上,像是跟其融為一體。
“所以,他暗地裡派你,屠我全家滿門,製造出被仇家報仇的假象,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把自己身上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又裝作自己一副賢明君主的模樣來做自己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