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心心念唸的東印度公司的訪客,終於到了。
“撫臺,東印度公司的人到了。”
南京,禮部左侍郎岑萬榮找到溫體仁,向後者彙報著情況:“他們在廣州下的港。”
正在看書的溫體仁放下書籍,面露微愕:“廣州?不是定的泉州嗎。”
岑萬榮解釋道:“鄭芝龍那和荷蘭人又打起來了,金門那地方終日裡炮聲不斷,海波不寧,為了安全計,改了廣州下港,走陸路來南京。”
“我知道了。”溫體仁點點頭:“人家遠洋而來,咱們作為天朝上國不能失了禮數,這樣,你親自帶人去廣州,將這群外夷,哦不,英吉利國的客人請來咱們南京。
和使團的人都交代一聲,咱們的人不能一口一個外夷、蠻夷來稱呼人家,來者是客,咱們作為朝廷官員,一言一字都要有朝廷的體面,這種蔑稱不能再用。”
“是,撫臺放心。”岑萬榮拱手應下,隨後轉身離開,行至門邊時駐足,扭回身來作揖:“下官適才忘了,七日前徐州知府欒國胤來報,說沛縣那民亂鬧的越來越兇,懇請咱們這儘快派兵鎮壓。”
溫體仁皺起眉頭:“沛縣?”
“是的。”
“徐州可不能出亂子啊。”溫體仁言道:“尤其是徐州近於宿州,那可是孝慈高皇后的孃家,驚了那,怕是免不了被朝廷責備,這樣,你讓李總兵儘快拿個出兵的章程出來,去進剿一番,不求全殲,趕出徐宿一帶即可,儘早恢復咱們南直隸的安寧。”
岑萬榮躬身道了一聲是,隨後離開掩上房門。
溫體仁重新拿起書,可心思已經明顯不在書上。
好端端的,怎麼地方上突然鬧了那麼多處民亂呢?
直覺告訴溫體仁,這事有貓膩。
聯想到最近皖豫等周遭各省的豪族富紳紛紛攜家帶口逃亡北京,溫體仁很快明悟。
這事,怕又是皇帝乾的。
中央政令之所以下達不到地方,原因就在於地方那早已盤亙錯節形成的巨大利益集團。
有這群在地方上樹大根深的山頭勢力結黨對抗,中央能在地方有威信才怪呢。
“一旦離開土地,豪紳屁都不是。”
在中國,土地就是一切,是唯一的生產資料,所以掌握土地就是地主、就是豪族。
可一旦離開土地,那就是無根的浮萍。
所以作為傳統農業大國、農耕社會體系,中國人對土地的重視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
落葉必須歸根,至死不離鄉土。
能把地方這些豪族鄉紳逼得離開土地,遠逃北京,這就是一次重大的,甚至是取得絕對性意義的重大政治勝利!
權力要重新洗牌了,由此而引發的,便是政治紅利重新分配。
溫體仁想到這裡,頗有些坐不住的站起身,於房間內來回踱步。
他現在人在南京,遠離北京這個權力中央,很多內幕訊息不能第一時間得到,因此很難時時刻刻揣摩聖意,可他又不能落後太多。
必須搞明白朱由檢在想什麼,又是打算幹什麼,才能在未來的政治官場上,佔到一席之地。
“不能什麼好處都讓周延儒給搶走。”
溫體仁心裡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