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去是留？”

問題問在孫教練聽筒裡，這個中年男人第一次被自己的朋友用這種語氣問出這樣的話。一時內心起伏。

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教練，可他曾經是。

那時候他剛入行，滿腔熱氣，經朋友介紹來到AA，執教這個成績保持在中游，充滿希望的隊伍，而當時的教練組並不止他一人。

良好的團隊，還有五個潛力隊員，他的生活一下子走上正軌，充滿動力。鄭浩蕩此人很會拉關係，這在當時青澀的電競行業中是優點，AA的職業道路和商業道路一樣順風順水，他這個教練也臉上有光。

再後來他們成立了二隊，孫教練作為朋友，自告奮勇執教二隊。此時AA醞釀了幾個賽季，隊員終於磨合完畢，勢頭正猛，“AA教練”這個金字招牌帶給孫教練的除了工資，還有不一樣的待遇和眼神。鄭浩蕩喜歡玩，也會玩，帶著他“走南闖北”，認識了許多朋友。

不同於甲級聯賽的正規，次級聯賽很亂。

賭博，選手玩女人，訓練賽爽約，場地問題，一個隊伍忽然間解散，沒人會去問為什麼。甲級聯賽隨時過來，撈走一兩個好苗子，然後又歸於沉寂。隨著越來越多商人的加入，冠軍升級制度就像一場美夢，多少隊伍升了級又被打回原形，多少選手喪失信心又離開。

去年，再一次失去季後賽機會，他們隊來了一年的小打野聞弦，出門逛了一夜，回來的時候染了紅毛，像個二流子。他不太懂年輕人發洩的方式，不過春天又來了，他們的日子還在照常過。

二隊是有好苗子的，聞弦和王思琅都不錯。可鄭浩蕩說他們還年輕，要留著，留給一隊的前輩們。從此AA二隊就像一潭死水，靜靜等待他們的綻放之日。曾經有人問過他玩不玩博彩，他拒絕了。不過在那之後，一些旖旎心思逐漸升起。

在19年那個夏天之前，這些人對他來講只是隊員。可人都有感情，人都怕奮鬥。

聞弦忽然去了一隊，一隊忽然爆冷贏了PAL。

這件事給鄭浩蕩帶來了短暫的震撼，隨後孫序回來照常比賽。一隊仍然是熟悉的味道，二隊卻不知不覺變了。

鄭浩蕩打電話給他：“老孫，你們的隊員真厲害，讓我多勸你，不要懈怠，認真工作……哈哈哈，現在的小孩兒，了不得。”

“誰啊？”孫教練正在喝酒，聽見後有些詫異。

“聞弦。”鄭浩蕩說，“小紅毛。”

孫教練心裡好笑，於是第二天回了基地，找到聞弦，聞弦指了指自己訓練賽的戰績說：“您留在這裡，我們能拿冠軍回來。”

我行，我可以，我能打，我很厲害。

這個年輕人有點自戀，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但是就是靠著這幾句話，他留住了人心渙散的隊伍，留住了那個珍貴的冠軍，留住了被老闆拋棄的二隊。

留住了孫教練，沉睡了很久的一顆心。

“你是去是留？”

鄭浩蕩等待著他的回答，卻有有些不安。

“我們也是老朋友了，你有話就說，沒有關係。”

他抿了抿嘴。

“一隊現在缺一個資料分析師，招了你也不錯。可能還要找隊員，孫序現在心態不太好，你曾經執教過他，回來的話可能會好點。”

他聽見鄭浩蕩苦口婆心，卻說不出一句好。那邊，隊員們沉默地打著遊戲，他知道他們都在聽他說話，都在等待。阿亮的手都按到鍵盤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