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公子,我可以進來嗎?”此刻正值中午,顏慕白自昨日回到山莊,足足睡了一夜又加半個白日這才緩過勁來,他瞧著門外芊芊身影,心裡道:“是秋影安。”
穿好鞋子走到門口,雙手開啟門道:“秋姑娘,何事?”
秋影安手持瓦罐有些搖晃,顏慕白好心一接,說道:“進來說吧。”
待二人坐定,秋影安眼波流轉,柔柔說道:“顏大哥,我可以這樣喚你嗎?”
顏慕白笑笑,輕聲回道:“自然可以,你找我是有事?”
秋影安道:“我經過廚房看到好多東西散落在外,無人收拾,又見好些補品自顧荒在那裡,心中念起你已然多日奔波,未曾吃過一頓囫圇飯了,加之又為了救我姐妹二人受過劍傷,心下歉疚,這不燉了烏雞湯打算給你補補身子。”
顏慕白有些感動,口氣柔和地說道:“多謝秋姑娘,不過我自小荒島長大,吃的清淡,這些怕是吃不慣。”
秋影安不知他是真的不慣,還是隻是拒絕所尋的託詞,當下有些受傷,微低下頭。
顏慕白看她眼中似有淚花強忍,自覺自己剛剛可能詞不達意,接著說道:“不過,我也確實需要補補,之前受了傷,許久也未好好吃過一頓了。”說著掀開湯罐的蓋子,盛了一碗。
秋影安勉強笑笑,道:“我跟妹妹身世可憐,漂泊江湖,如同浮萍,幸得你與蘇姑娘相救,這才有了落腳之所,只是父母已死,從此卻連個可以依傍的人都沒有了。”
顏慕白喝了一口道:“姑娘切莫傷心苦惱,這蘇莊主樂善好施,為人重情重義,姑娘就算在這住一輩子,想必也是無妨,況且姑娘二人皆是沉魚閉月之貌,若是...”他其實想說的是百里千川和嚴幼又對你們二人一往情深,情難自抑,若是你二人有意,自然可以終身委身於此,只是人家姑娘家家,卻也不能說的太過清楚毀人名節。
秋影安心中一動道:“顏大哥,我跟妹妹自然也希望可以永久住在這裡,只是名不正言不順,卻也不敢高攀。”她斜眼去瞧顏慕白,只見他面如冠玉、雙目如潭,盼著他說一句,姑娘莫怕,來日定會護的姑娘周全。可顏慕白此刻於男女之事懵懂無知,哪裡懂得此等暗示,況且他一門心思皆是繫於蘇綠幻之身,一動一靜、一飲一酌,心裡想的,腦海浮現的無一不是蘇綠幻那柔美無限的芊芊玉質,哪裡還管得了其他女子的脈脈情意,當下衝口而出道:“百里師兄為人沉穩正派,嚴師兄嬉笑詼諧,來日定不會讓你們兩姐妹受絲毫委屈的。”
秋影安一聽,這顏慕白壓根跟她說的不是一碼事,心下有些失望,胸膛起伏几次,勉強笑笑道:“多謝顏大哥指點了。”說罷,也不等顏慕白喝完,徑直走了出去。
來到花園,她的一顆心始終定不下來,細想當日,他救自己出來的情形,一路還溫柔開解,告訴自己別怕,後來為了救她們二人還被海漕幫打傷,修養了多日這才歸來,如此俠義,本來覺得可堪託付,待的二人有了情意,她也可將幾十萬兩折現的白銀盡數奉上,二人合力創造一個新的武林莊園,不必在此處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可沒想到他卻也是個胸無大志,貪慕虛榮,只視眼前利益,一心跟在蘇綠幻背後轉的可憐蟲,叫她如何不氣。她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對著園中花草幾掌下去,秋菊碎辦,輕輕落了一地,她仍不解氣,恨恨地將一整盆的秋菊從高處一推,嘩啦一聲碎了一地,惡惡的說道:“這海漕幫的老東西,傳來傳去也就教給了我這麼幾下功夫,我幫他賺了多少享用不盡的金銀財寶,現下在地底下怕是已經被羨慕死了,反倒是我,在這受人白眼,遭人嫌棄。”
園中園丁童飛,聞聲而來,一路奔走一邊叫道:“誰呀這麼不小心!”
秋影安眼看逃脫不掉,立刻一臉無辜道:“老伯,對不起,我不小心,本來是奉了大小姐的話,來折些花給各位武林好友,可衣衫被掛住了,我一使勁,這一整盆的秋菊就掉了下來,砸碎了。”說著揚起右臂讓那管事看了看,袖口處果然破了一截,卻不是被掛住撕破,而是剛剛情急之下,秋影安手背到後面,自己生生拽開的。
那管事一聽是大小姐吩咐的,當下滿腔的怒火也平了不少,使勁吸了口氣道:“那也需得小心著些。這秋日可供欣賞的花色本就不多,你還如此不小心,若是小姐過來,定然會小心來折,絕對不會弄的我這裡到處都是碎花殘枝。”說完,再次深深吸口氣道:“行了走吧,我親自給前廳送去。”
待秋影安轉過身剛走了幾步,那童飛仿若是說給她聽似的嘮叨道:“這從外面來的野丫頭就是不懂事,來了山莊這麼久,好吃好住不說,還天天將自己當成個大小姐,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寒酸樣子,現在山莊眾人忙的腳不沾地,不幫忙倒也罷了,還越幫越忙,跟我們莊裡正經的兩位小姐真是沒法比呀!”
秋影安牙齒咬合,心道:“小姐長,小姐短,煩死了,待我尋到機會,看把你這裡給砸個一絲不剩,看你還敢囉裡八嗦。”當下忍住,狠狠挖了他一眼背影,憤憤地走了。
翌日,晨起,苗圃仿若賊人入侵,各色盆花橫七豎八,花屍遍地,蘇綠幻心疼地拾起道:“這童伯伯看到,肯定得心疼死啦!”她起身吩咐道:“勞煩各位小哥,將這裡收拾乾淨吧。”突然管事跑進苗圃道:“小姐,你快去瞧瞧吧,童老,童老快不行啦!”蘇綠幻心上一緊,趕緊跟著管事急匆匆向童飛房間奔去。
剛到達門口,蘇梓離道:“別進去了,人已經沒了。”
“童伯身體一向硬朗,怎麼這麼快就?”
蘇梓離掃了一眼四周的小廝,拉起蘇綠幻道:“我們去抒翠亭說。”
等二人到達,蘇梓離率先開口道:“昨日傍晚,那秋影安給童伯送了些補湯,說是要跟童伯學些插花園藝之術,據童伯隔壁的小廝說,他從晚上肚子就有些不舒服,一連跑了幾趟茅廁,本來後半夜都靜下來了,誰知早上推門一看,眼睛有些發直,這才急著喚我們過去。”
“姐姐,你懷疑秋姑娘?”
“我不是懷疑,我是肯定。”
“你可給童伯切脈了?”
“切過了,除了有些痢疾之症,別的並無異樣。”
蘇綠幻知道姐姐向來不喜歡秋影安,唯恐因一時猜忌,誤會了對方,當下柔柔說道:“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也是常有之事,我們可別誤會了秋姑娘。”
蘇梓離當下將在小廝那聽到的,童伯與秋影安二人如何爭執之事解說清楚,又問道:“幻兒我且問你,這世上是否有毒可以做到無色無味,連大夫也查驗不出,讓人服食如同普通急症之狀?”
蘇綠幻道:“這,自然是有。”
蘇梓離又道:“今日早上,我想將童伯昨夜的吃食檢視一番,誰知命人裡外找了一圈,也沒發現昨日用過的湯罐。不管如何,秋影安嫌疑最大,現下咱們既無證據證明她沒做過,也沒證據證明她做過,不若等封刀大會結束,將她們兩姐妹送走便罷了,現在莊內來人甚多,這些事先別驚擾義父了。”
蘇綠幻點點頭,道:“我聽姐姐的。”
突然,亭內一隻白貓跳了進來,喵嗚一聲,將二人嚇了一跳,蘇綠幻道:“這白貓怎的以前沒見過,誰在莊內養貓了?”
蘇梓離瞧了一眼搖搖頭道:“先別管這小畜生了,還是先處理童伯伯的身後事吧。”說完,牽著妹妹的手快速走出了抒翠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