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火破是聘禮!”鬼煉急的喊了出來。
顏慕白忽的一下,心中彷彿塌方了一大片,他害怕的答案並未如期而至,反倒平添了新的費解,他停住轉過身子問道:“什麼聘禮?”
鬼煉站起來走到他身邊道:“這火破原本就應當屬於你,應該確切地說,是屬於你的父親,十七年前你才五歲吧,跟著你父親在執劍山莊做客,蘇兄那時還未繼承山莊,他的夫人,我喚她做白霜姐姐,當時剛剛有了身孕,我還記得你才這麼大。”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比了孩子般的高度,眼中柔的幾乎化成了水,“你當時正在玩水,見了白霜姐姐那個開心,跑過去抱住人家說你想有個小妹妹,白霜姐姐還打趣你:‘你這麼喜歡小妹妹,乾脆等她生出來給你做媳婦怎麼樣?’你猜你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她說著說著,突然調皮起來,亮晶晶的雙眸盯住顏慕白,一副看熱鬧的神色。
顏慕白聽到此處,心中撲撲跳了起來,他沒想到鬼煉就這樣將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以這種戲虐的方式說了出來,自己雖然沒有任何印象,但這件事既涉及到了蘇綠幻,他的一顆心瞬間彷彿在這大風乾冷的夜晚暖了幾分,有些尷尬,有些羞澀,可終究搖了搖頭。
鬼煉笑道:“你說好呀,好呀,就讓小妹妹做我的媳婦吧!因為如此,所以兩家當下就結下了這娃娃親,當日你父親便承諾,他日孩子生下來就用火破作為聘禮和賀禮。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等到你師父將火破劍真的替你送出去的時候,你那會都七八歲了。”
顏慕白忽的正襟嚴肅道:“那會我已經到了無憂島了。”
“是,所以這聘禮還是你師父替你送的呢。”
顏慕白聽完這件事,也不知真假,結結巴巴地問道:“那....那怎麼...師父沒跟我提起過。”
鬼煉看他神色緩和了一些,笑了笑,伴隨著笑容斜著抬了抬下巴,有些倔強的淡漠,“只因這樁婚事牽扯到你的身世,若是提及,怕你定會追問,你師父這才絕口不提吧。”
顏慕白低頭沉思片刻,抬起頭堅定地說道:“是的,我定然是要追問的,我的父母是誰,他們是不是死在九萬大山。”
鬼煉微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可以這樣說。”“那他們叫什麼?”鬼煉慢慢踱步到之前的座位,坐了下來,眼中突然起了一層迷霧,跟她爽朗淡然的性子很不相符,“我只能告訴你,你母親是姓顏的,她叫顏嘉。”
“我跟我母親姓!”顏慕白驚詫道。
“是。”
“是...是我父親不認我?”
“當然不是,你父母當年是堂堂正正的結合。”
顏慕白心口突起的恐懼稍稍去了些,他走過去,坐下來繼續問道:“我父親呢?”
“我不能告訴你,如果你非要知道,不如去問你師父吧,反正再過幾個時辰,等風勢漸弱,咱們出城就能見到他啦!”
顏慕白長吁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心道:“這個櫻姨看來就是師父等了十七年的那位心上人,既然問不出我的身世,想來是師父早有囑託,也罷,那我問問執劍山莊總可以。”想到此處,他說道:“櫻姨,你認識我師父,又曾經與執劍山莊相交,怎的?”他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鬼煉道:“怎的卻入了神鬼門?”
“是。”
“我不是後來入的神鬼門,而是從一開始就是神鬼門人。”
顏慕白很是吃驚,按照她的說法,他的師父明知對方是魔道之人還與之相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心中對他那個不著調的師父更加敬重了幾分,同時也對面前這位鬼煉有些微微佩服,對方坦坦蕩蕩,既沒有為自己身份遮掩,也沒有因為這個身份而有任何自卑或是自大,就好像那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個身份,毫無特別之處一般。
“剛剛那位鬼灼與我並無血脈,只是自小一起長大,又關係很好,這才這般喚他,我跟鬼煞、鬼灼原本是九萬大山腳下一個漢人小村落裡的孤兒,因為受盡苗人欺負,這才投奔了神鬼門,後來我們三人漸漸長大,功夫也越練越好,漸漸在門中有了今日的地位,其實功勞都是他們二人的,我不過是佔的他們便宜,這才風光無限,當年與你師父相識後,便不想過這般打打殺殺的日子了,只是退出寒門,談何容易!”她的語氣生硬且泠然,仿若充滿了深深的恨意。
“那我師父當年認識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神鬼門的人?”他求證道。
“自然,我從未隱瞞過,你師父一向自命不凡,才不會在乎旁人的眼光。”她語氣陡然轉為戲虐,連眼睛裡都盈滿了笑意,“他可是號稱我行故我在的獨行大俠,只是後來...”她有些猶疑,話鋒一轉道:“當年我們六人關係很好,曾經晝夜飲酒比武,心存抱負,想要憑我們幾人之力,換的武林太平,哼。”她嘲笑地哼了一聲:“真是天真之極!只是當時並未這麼覺得,總覺得真正的俠士就如該如我們這般,劍斬不義,鋤強扶弱,行走於江湖,相攜於江湖,什麼正道,什麼鬼門,統統都可以罷手言和,共享太平!只是後來恩仇糾葛越來越甚,漸漸都失了最初的責任和初心,雷池之地那條正邪之線畫的也越發涇渭分明。”她的眼神充滿了無限的哀怨,若是此刻烈酒在旁,定然要酩酊大醉一場一般。
“您瞭解蘇莊主嗎?他為人如何?”顏慕白低著頭,聲音有些低沉。
“蘇大哥品行高潔,跟你師父一樣從未有過門戶之見,待人赤誠,以人品分善惡,不以正邪劃白黑,離開執劍山莊時,蘇兄還送了我們姐妹二人一人一把白虹劍,喏,就是此劍,你也是看到此劍才願意相信我的吧?”說著將白虹劍置於方桌,顏慕白點點頭,隨手拿起,抻開來看,只見劍柄上赫然燙著“氣吞虹蜺”四個大字。
他心道:“如此好的寶劍,若然不是真的知交好友,只怕也不捨得贈送,看來這個蘇莊主確實是對門戶之見沒那麼堅持,不似一般人那樣拘泥狹隘,當年正邪幾乎勢如水火,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不懼情勢,與人相交只看人品,倒是很讓人佩服。”
她笑笑盯著門外漸漸暗下來的天空說道:“要下雪了。”過了片刻,果然如白色碎花般的雪花揚撒,紛繁飄落而下,不一會門外的枯枝落葉上面就覆滿了厚厚的一層,似舞如醉,悠悠盪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