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順著山岩上的石階,一路攀行至兀鷲崖最高處,果見一足千斤重的巨大岩石作為石門孑然蕭立於此,生生阻住了二人去路,洞口旁側佇立一峻巖怪石,一人多高,靜靜躺著三個大字‘碎骨窟’,筆鋒蒼勁有力,當是以高深的內力注於手腕,以劍尖勾勒而成。
顏慕白抬手四下尋覓機括,儘量將身體與山石摩擦發出的聲音降到最低,忽然手指一陣刺痛,左側一突起石頭被他小心摸索著入了掌心之內。
他猶豫片刻,將遊走體內各處的真氣微微一聚,頓時仿若被泥沙阻滯的經脈河道襲來一陣陣削肉剔骨般的痛覺,絲絲縷縷的真氣仿若悶頭覓食的靈蛇一般,層層推進至了周身各處臟腑和四肢之中,趁著這氣海翻湧,真氣凝聚的片刻,他將全身除耳部的感官全部封閉,豎起耳朵,靜靜聽著裡面的動靜。
滴答~是水滴石穿的聲音,他薄薄的耳廓微微一動,頓時翻起手腕,輕輕用力將那石尖向上一提,只聽得石門‘咣’的一聲巨響,地勢仿若跟著顫了幾顫,陡峭崖上的泥土與被風化的石沙撲簌簌沿著邊沿滾落不少。
門已開,兩人不敢遲疑,一躍而起如兩隻靈巧的廊下飛燕,轉瞬之間,便閃進了那方昏暗之內,緊接著又一聲震天動的驚響,搖搖欲墜的巨大岩石轟然落下,將內外冷冷阻隔開來。
碎骨窟內陳列甚少,桌椅床榻皆以石為材,除此之外,與普通屋舍並無區別。
兩人屏息凝神慢慢入內,走了不過十來步便覺有些陰涼之氣吹拂面頰,待點亮壁上火把,這才發現不大的窟內居然倒掛許多形態各異的鐘乳巨石,而乳石下方是一泓靜靜流淌的碧波清水,方向未知,但流動的甚為緩慢,宛如死水。
水質卻十分清澈,與變化萬千的乳石交相輝映,立時便有繽紛的色彩傳至眸中,映得兩人瞳孔仿若鍍了一層淡淡的紫綠。倒掛的石身上的水,一滴滴落於褶皺起伏的地表,發出涼涼的迴音,迴盪在幽寂的洞穴,使得整個碎骨窟更顯詭譎神秘。
只是卻無生人氣息!
這點顏慕白方才在窟外便已確定,此刻只是加以證實了而已。
“奇怪!”顏慕白道,“我們進來的未免太順了些。”
蘇綠幻忽覺渾身僵冷,雙臂不自覺緊緊抱在胸前,口中喃喃道:“顏師兄,你說這江湖都在盛傳鬼伯之厲,可真的能見到他真身的又有幾人,保不準他早就在多年前去了,這間‘碎骨窟’不過是鬼煞為了穩住他在門中地位,特意將此人神魔化之,方便他斂權弄術,自立為主,且叫群雄忌憚自請退避。”
顏慕白小心觀察周圍的一切,確認並無危險後,這才挽著她的手臂,將如柔荑一般的修長手指放到自己手心捂了捂。
他道:“就連鬼荼都尚且不知她這大哥在不在當世,想來除了那鬼煞齊雲峰以外,別人當不會有他的訊息了。”
‘哎’~
忽而洞內傳來一聲嘆息,音調極低,氣息極弱。
若是從前,兩人定然難以察覺,但此刻二人內力或經傳功,或經調息,已算大有所成,這一聲輕輕的喟嘆,發出之人自以為斂收到了極致,還是如牛毛之刺一般細細地傳入了兩人耳根內。
顏慕白身上所持豢相真氣,雖是在幼年被人強行注入,並未刻意修煉,但多年如同死水一般在體內沉寂,本就與他氣息蔓纏相攪,大有助益,後又修習了七麓訣和項氏族人上乘的內功心法,三者所護持的臟腑氣海,故而浸潤合一,更上一層。
凌厲無雙的劍法在影響著兩種心法真氣的儘快融合,而兩種內功所引的真氣卻又在特殊時刻,無一不促使著他劍法的步步進益。三者此刻在體內廣闊的氣海間翻滾滔滔,湧動如潮,若非那時不時的心脈阻塞之苦,便算是江湖人聞之泣哭的獠牙鬼門,他也自信當可如履平地。
此刻兩人各自引了一縷氣息散落在外是為防禦,這細微的聲響入耳,二人不禁眉頭一皺,收斂心神,四下警惕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你還是來到了此處!”是一聲男音,仿若從地底傳來。
只是聽之當是故意壓低了嗓門,十分低沉,無絲毫圓潤,他刻意發聲,並不似那聲嘆息從腹腔出聲,因此這一句便十分清楚地落入了兩人耳中。
窟內空曠幽邃,他尚未落音,便有幾聲迴音摻雜混在了話語之中,乍然一聽,還當是午夜的鬼魅,幾人同時開的音嗓,不免詭譎驚懼。
饒是玄功進益頗非,二人還是不免大驚,齊齊握住了身側的劍柄。
“前輩可是鬼伯?”顏慕白仿若能聽到自己脊背喀吱一聲,矗立成人幹骨骼聲響。
“這豢相真氣變化萬千,無所不至,其形當張揚飄逸,但聽你氣息,當是被一味強行壓制,此恐難成威力。”
顏慕白心口氣海不平,大腦迅速高轉,難道竟是相識之人?
“鳧趨廟外!”那人提醒到。
這一句仿若悶雷打在了封閉的天幕之中,剎那間便撕開了一道白白的口子,顏慕白雙瞳含幽,臉色蒼白,唇角動了動,囁嚅道:“當日在星瞳天眼當鋪內救我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