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勁翔也不大高興了,微板起了臉孔。
這時程逸頡走了過來,很隨意地招呼了一聲:“真是有緣,在這裡都能碰上。”
“恭喜兩位喜結良緣。”謝嘉強也很隨意地說,“是來度蜜月的嗎,怎麼選了這麼個地方,好像檔次不太夠啊。”
“蜜月早就度過了,這次是我來出差,順便把她也帶來。”程逸頡回答。慕清澄在心裡自嘲,幸虧沒有實說,她是來找他生孩子的。
謝嘉強嘿嘿一笑。“新婚燕爾,難捨難分啊。”
“我們去拿吃的吧。”程逸頡沒興趣和謝嘉強多說話,示意慕清澄一起走。慕清澄對謝嘉強剛才說的話也很反感,只對鍾勁翔微一頷首,便和程逸頡一道離開了。
自助餐的食物都是當地的特色菜,米粉、烤魚、烤雞之類的,加上一些甜醬。慕清澄自己裝了一盤,見程逸頡已經裝了滿滿的兩大盤,便猜到另一盤是給何牧軒的。“你對朋友還真夠體貼的,我反倒不如他了。”她忍不住出言嘲諷。
“他的腳不能浸冷水,我為他服務一下也是應該的。”程逸頡不以為然,“別這麼小心眼,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到一起睡覺,在外面還手拉手嗎?”慕清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壓抑了許久的情緒,衝口而出。
程逸頡注視她,那麼銳利的一對眼睛,她覺得他在設法“穿透”她!
“小橙子,”他靜靜地說,“難道你在吃他的醋?”
“你不覺得你們的行為很奇怪嗎?”她反問,帶著一股挑釁的意味。
他再仔細的看了她一會兒。“別傻了,小橙子,”他用手指在她的鼻尖上輕點了一下,“我和牧軒從小一塊兒長大,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不亞於我的親弟弟。”
“哼!”她揚揚眉毛,但是因為他那親暱的小動作,和他關於“親弟弟”的解釋,她胸口的鬱悶之氣頓時舒緩了許多。
他深思的注視著她,這種神情,讓她覺得簡直無法遁形了。“你要是吃女人的醋,我還能理解,跟個男人吃什麼醋。”他俯近了她問,“你和許悠然就沒有睡過同一張床,沒有牽過手?”
慕清澄眯起眼睛看他,再張大眼睛看他,那迷人的臉龐,還有攝人魂魄的褐色眼眸!她就這樣被他說服了,所有的不快都煙消雲散了。但程逸頡提及許悠然,又觸動了她的另一樁心事,她黯然長嘆。那樣的重傷,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難以承受之重,何況許悠然原來還是個那麼漂亮又那麼愛美的姑娘,只能祈禱她能夠一如既往的積極樂觀,好好配合治療,最大程度的恢復健康和容貌。
此時的許悠然,仍躺在悉尼的醫院裡,燒傷後肉體上的疼痛是所有疼痛中最劇烈的,疼痛持續時間之長,貫穿於整個治療期間。她從頭到腳纏滿紗布,日夜承受著全身上下那種螞蟻咬齧般的劇痛,精神也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每當回憶起燒傷現場就非常恐怖。一想起今後可能會留下難看的瘢痕、醜陋的容貌,情緒就極度悲觀。一想起每次換藥時要將緊貼在創面上的紗布一條條撕下來就極其恐懼……
在這段心力交瘁的診療過程裡,沒有人能忍心面對許悠然的痛苦,連她那高大堅強的父親,在面對女兒的慘狀時,都會忍不住失聲痛哭。而在其他人背過臉去痛哭時,程朗必須咬緊牙關,運用全部的意志,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鼓勵愛人。哭泣或傷心之類的情緒,對於他都太奢侈了,他沒有崩潰的權利,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悠然活下去!不管她變成什麼樣,都會陪著她一路走下去!
但是,雖然有程朗的陪伴,許悠然每天都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當中。她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鬼樣子,連她自己都沒有勇氣面對,如何讓程朗面對?他還會真心愛她嗎?會寧願從來不曾與她相遇相戀嗎?就算他對她仍真正一往情深,但她是如此自慚形穢,如何能一如往昔,從容待他?縱然將來他決心堅定的娶了她,但午夜夢迴,赫然意識到枕邊這個醜陋的女人是自己必須終生相守的妻子時,能不恐懼後悔,厭倦嫌棄?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摺磨,導致她時時處於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