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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舞國皇后

“這個賤婊子!不得好死!”

周爾雅帶著韓虞,在閘北的貧民窟找到了一個滿頭亂髮的兇悍婦人。

她面色黑紅,眼角全是皺紋,手腳粗大,長滿老繭,帶著明顯勞作的痕跡,腰身如桶,一點兒看不出曾經紅透上海的嫋嫋婷婷模樣。

“這人你是從哪兒找來的?小報上的花邊新聞,可說她早就死了。”

韓虞這些日子,惡補不少上海灘的各類新聞,看見這個粗黑胖大的婦人,忍不住悄聲詢問。

周爾雅對他微微一笑,不予回答。

——他們面前的女人,如今嫁了碼頭上做工姓王的,人人只叫她王大娘,哪裡還有人記得,她是十年前上海風靡一時,以舞姿翩躚聞名的六娘子。

六娘子成名,也是在百樂門。

容貌雖然並不是傾國傾城,但身材高挑,顏色生動,尤其是舞跳得好極了,當時也有不少王孫公子為她著迷。

但是也就是在她生涯最巔峰的時候,突然退隱不出,從此杳無音信。

有人說她是因為摔傷了腿,不能再跳舞,這才黯然離開上海;也有人說她是被人謀害,死無葬身之地。

種種流言,一時間紛傳不絕,但時過境遷,百樂門美人如雲,很快大家就忘了她,現在幾乎沒人想起百樂門還有這號人物。

沒想到周爾雅居然在這種地方找到了六娘子。

如果不是周爾雅確定她的身份,韓虞可不敢相信對面這黑胖粗壯的婦人就是那紅極一時的舞國皇后。

瞧六娘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看起來應該以第一種留言為真了。

——只是她並沒有離開上海,而是淪落於此。

韓虞內心十分感慨,嘴上還是緊扣案情,問道:“六娘子,你是說,黎寶珠害你?”

他是有點不大相信的,因為從其他人口中先入為主的印象,黎寶珠至少不是個壞人。

“那還用說!”

雖然時隔多年,六娘子想起來仍然怒不可遏,眼裡的恨意似乎想要將黎寶珠生吞活剝:“就是這小娘皮,在我下樓的時候推了我一把,若不是老孃命大,哪裡只斷了這一條腿?你別看她現在炙手可熱,這等黑心腸的蛆子,日後也必沒有好報!”

一提起黎寶珠,六娘子就按捺不住大罵,若不是周爾雅這等清貴公子在面前,只怕罵的更要難聽。

她尚不知道黎寶珠已死,言語之中充滿了詛咒。

六娘子說當年自己才是百樂門第一紅牌,黎寶珠心生嫉妒,趁她下樓的時候暗中推了一把,讓她從三樓滾落,斷了右腿,這才趁勢上位。

“當時也有很多記者過來找我,但我說的話就是沒人信!他們都覺得那小賤人是好人,不會害人!不害人難道還是我自己把自己摔下去的?尤其是金老闆覺得她左右逢源,前途大好,還想封我的口,把我趕出百樂門……那賤人剛來百樂門時,對我可是百般奉承親近,婊子無情,見利忘義,說的就是他們!”

六娘子越說越氣,脾氣暴躁起來,砰砰拍著身旁的木桌,桌上的錫茶壺哐哐亂響,壺蓋也被震得掉了下來。

韓虞驚愕的看了眼周爾雅,只見他神色平靜,站在最靠近門口的地方,拿著白手帕,放在高挺的鼻子前——他只要去髒亂差的地方,總會用這個動作隔絕自己和令人不適的陰暗環境。

“黎小姐曾與你親近過?”韓虞忍不住追問。

“她來得晚,那時我正當紅,這賤人假意與我交好,想讓我教她跳舞,可那時候整夜都在場上迎客,誰有時間和她囉嗦?恐怕那時候就懷恨在心,覺得有我在,她就永無出頭之日,才下毒手!這種賤人,不得好死!”六娘子說著說著又憤怒起來,也不避諱自己當初驕傲又忙碌,根本沒空搭理這種新人。

總之,她口中描述的黎寶珠,與之前兩人所說完全不同。

按照六娘子的說法,她就是個陰險、嫉妒的小人。

一開始假意與六娘子交好,溜鬚拍馬,想要得到提攜,發現這路子走不通,然後六娘子又成了她上位最大阻礙的時候,便毫不留情,一擊必中。

“我這麼多年回想,她可能不僅僅是要我的腿,最好是要我的命,這才徹底一了百了。”

憤怒過後,六娘子又有些心有餘悸,長長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找來的,不過我那幾年可吃了不少苦頭,後來才學會了不亂說話——到了現在,我都成了這模樣,大概說什麼人家也不在乎了,所以才會放任不管吧?”

六娘子苦笑著看著自己的手和腰,想當年楚腰纖細掌中輕,如今她已是個粗俗黑狀的老女人,歡笑場上的舞娘們換了一波又一波,年輕的,貌美的層出不窮……其實她心裡也明白得很。

青春本就不長久,世態更是太炎涼。

從六娘子處離開之後,韓虞的心情很沉重的和周爾雅回到公館。

對於六娘子的遭遇,他不能說是同情,但就有一種古怪的情緒在裡面。

“你說,六娘子說的會不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