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好漢們只是被“桃夭”神毒嚇破了膽子,卻不把百家盟放在眼裡。在他們看來,可怕的不是唐門,而是唐門之毒,這百家盟雖然能破解“桃夭”,可未必就是鹽幫的對手。“渭陽三鬼”最是看不慣這百家盟目中無人的樣子,三人率先掠出,奇裝怪服之下,鬼影幢幢,陰氣陣陣。
百家盟裡有一人見了,沉聲喝道:“一身鬼功,合該犯在我手裡!”這聲音莊重有力,直衝霄漢。再看那開口之人,身材高大,正氣凜然,卻是儒家傳人劉隳。
劉隳挪步上前,腳下生有微風,口中長吟道:“浩然正氣在胸中,至大至剛有神通,天地之間存道義,歸於丹田化奇功!”
吟罷,但見劉隳周身上下熠熠生輝,如聖人再世,他腳下忽快,直逼厲、幽、怨三鬼,驀地伸出雙掌,如沐日光,似披月華,掌力所至,鬼影頓消,陰氣輒散,山野之間只剩下一片寧和,唯有厲、幽、怨三鬼倒在血泊之中,重傷不起!
魏尺木見了這等內功和掌力,暗自思忖道,“莫非這便是儒家孟軻一脈的《浩然正氣訣》?不想這世上還有人習得此功。”
這劉隳的確是儒家孟軻一脈的傳人,所修習的武功正是《浩然正氣訣》。這武功至大至剛,最克鬼功,是以四人未曾相接,那“渭陽三鬼”便已驚魂落魄,神飛竅外,輕易間便被劉隳打成重傷。
劉隳正要趁勢取了三人性命,卻被一團突來的青芒逼退。眾人視之,逼退劉隳的正是鹽幫暗堂堂主鍾離秀。鍾離秀仍舊是一身黑衣,戴著垂簾斗笠,他纏在腕上的軟劍已然抖落開來,“腕上青”在風中顫顫,猶如長蛇吐信。
劉隳正要上前,項吾卻道:“雷幫主,與其眾人廝殺,不如我們比鬥一場?”
雷淵沉吟道:“如何個比鬥之法?”
項吾道:“江湖之中以武為尊,你我各派出三人,勝兩場者便是綠林之主,如何?”
雷淵聽了這話,生恐有詐,他踟躕再三,不禁又瞅了一眼橫亙在眼前的“金刀螳螂”、“七彩木牛”這兩個龐大機關獸,終於應道:“好,我綠林就與你百家盟賭鬥一場,若是貴盟贏了,我鹽幫甘願讓出這洞庭之山,讓出這綠林之首!”
魏尺木聽了卻腹誹不已,“怎麼又是比鬥,這項吾就這般好賭貪勝?如此依恃武力,實在是狂妄之極,早晚必有橫禍加身。”
百家盟與鹽幫的這等豪賭,雖不如武林、綠林大戰那般壯闊,那般慘烈,可其中輕重,只怕還勝之前。至於會安排哪三人出戰,問君平等人乃至於左使水默都無從置喙,只看幫主雷淵如何計較。
雷淵思忖再三,率先言道:“第一場便由我鹽幫暗堂堂主鍾離秀請教百家絕學!”
這第一場派了鍾離秀上場,在眾人意料之外也在眾人意料之中。鹽幫本仰賴楚江開、葉拈雪兩人,可楚江開中了唐門之毒,儘管他內力深厚,又有孫佩蘭傾力為之施為,毒性仍舊不曾去盡,雖無生死之憂,卻難以施展身手。在場之人,除了楚江開、葉拈雪之外,當屬鍾離秀武功最高,這也是雷淵的無奈之舉,他心中不免輕嘆,“若是楚江開可以比鬥,我綠林焉有敗理?”
鍾離秀此時就在場上,聽見幫主之令,手中“腕上青”軟劍,倏忽連震,蛇嘶不已。百家盟裡,兵家傳人祖梁仗劍上前,卻被與鍾離秀相對而立的劉隳揮手攔下:“祖兄,這一場就讓過我罷!”
祖梁聞言止步,看向盟主項吾,他見項吾並無任何異樣,便退在一旁。劉隳向著鍾離秀儒雅一禮,兩人便交起手來。鍾離秀長劍蜿蜒,抖作九曲灕江,纏纏繞繞,曲曲折折,直逼劉隳。劉隳仍是施展《浩然正氣訣》對敵,只是他一雙肉掌,並不敢硬接那一柄喚作“腕上青”的利劍。
鍾離秀恣意施展劍法,毫無招式可言,只管順勢挑刺抹掃,劈點穿撩,把劉隳逼得連連後退。綠林群雄見鍾離秀佔了上風,俱是喝彩不已。劉隳聽見這漫山的喝彩之聲,又見鍾離秀只攻不守,將其看輕,不覺犯起了無畏之心,低喝道:“無懼之勇因理直,雖千萬人吾往矣!”
喝罷,但見劉隳忽而便掌為指,右手食、中二指並作一柄短劍,流光四溢,驀然前刺,硬生生憑著一雙肉指抵住了“腕上青”的劍尖。劉隳將內力狂湧而出,從劍尖直灌在鍾離秀的身上。“腕上青”被繃的筆直,難以轉圜,鍾離秀沒有法子,只得硬接下來,卻覺有一股所向無前的至高之力撞在身上,體內頓時翻江倒海,肝腸欲斷,她只得抽劍後撤。鍾離秀一連退了三丈,方才站穩腳跟,連著頭上的垂簾斗笠都給震到了天上。
隨著那垂簾斗笠掉落地上,鍾離秀的面目便在眾人眼前露了出來,只見她長髮披肩,長著一雙卻月眉,生著一雙桃花眼,瓊鼻淡唇,竟是個二十幾歲的標緻女子。鍾離秀甫一露面,便拈起斗笠重新戴上,只留下一抹驚豔眾人的餘韻。
原來這鐘離秀系是女扮男裝,為了不露破綻,便狠心燙壞了鶯喉燕嗓,這才入了鹽幫暗堂,直做到了堂主。除了雷淵,天下無一人知曉她的真實面目,可見鹽幫暗堂之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