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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鍾離贈劍

這聲音由遠及近,從下而上,竟絲絲縷縷地綿綿不絕起來。魏尺木雖不知這聲音出自何人之口,也不知人在何處,可這人卻一口道出了古波的底細。

古波的確是倭人,本名喚作安倍古波,是日本陰陽師兩大古老家族之一安倍家的族人。安倍家與賀茂家並行於世上,齊名於天下,兩大家族數百年間暗鬥不止,明爭不斷,都想壓過對方一籌。直到二十幾年前,安倍家最厲害的一位長老,也是當時陰陽寮的兩個陰陽頭之一,忽然間銷聲匿跡,安倍家自此一蹶不振,再也無力與賀茂家爭雄。二十年以來,安倍家的勢力急速衰落,一落千丈,幾有累卵之危。

當時,安倍家預感到即將大禍臨頭,便讓家族裡武學天賦最高的安倍古波逃離了平安京,遠到中土尋求武學高人,偷學中土武藝,以期武功大成之後,重振安倍家的榮光。

年方十八歲的安倍古波到了中土之後,機緣巧合之下,遇著了道家宗師大成子。大成子見古波天賦驚人,更兼道心堅毅,便收為傳人,傳其道家絕學《若水道》。

後來,大成子無意間察覺到古波是倭人,又是日本陰陽師安倍家的族人,不禁怒火中燒,欲將其斃於掌下。大成子一掌拍出之際,心中卻忽然一慟,不禁念起他年幼聰慧,是個少見的奇才,又顧及師徒一場,不忍就此傷了他這條性命,便將之逐出了師門。大成子雖未殺安倍古波,卻責令他終身不準再返回中土,也不準以道家傳人自居,否則必親手殺了他。大成子秉性清高,向來不容有點汙微瑕,常常以此事為恥,之後便自稱從未收過徒弟。

不久,大成子便被鬼谷子聯合儒釋道三大掌教困在了離魂宮。安倍古波沒了大成子拘束,便開始以道家傳人的身份廝混江湖。再後來,安倍古波便入了百家盟,頗受項吾重用;又臥底於鹽幫,一直做到了風堂堂主。

安倍古波身負家族使命,又愛武成痴,在百家盟與鹽幫期間,不斷偷學各家各派武功絕學。不覺二十年已過,其武功之龐雜,其見識之廣泛,只怕當世已無人可比。

安倍古波忽然聽見這聲音,竟深深惶恐起來,心底喃喃道:「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認得這聲音!

安倍古波雖然心中恐怖,可鍾離秀卻不能不殺,因為他還要回到中土,還要回到百家盟之中。百家絕學的高深莫測、神奇瑰麗,讓他欲罷不能。而鍾離秀卻知道他的身世秘密,知道雷淵之死的真相,所以他一定要殺了鍾離秀,才無後顧之憂。

至於魏尺木,他倒不甚擔憂,因為魏尺木的話,中土不會再有人相信。安倍古波也知道魏尺木如今武功大進,只怕今日並不能輕易殺了他。

一念及此,安倍古波忽然催動身後的斑斕大蛇。那大蛇雙瞳迸發出五彩的光芒,躍然而出。安倍古波積攢了許久的氣勢,頓時傾瀉了出來。這股披靡之勢衝向的不是魏尺木,而是重傷倒地的鐘離秀!

與此同時,為之掠陣的那兩個陰陽師,也不約而同地出手,分別蕩起長劍,從兩翼斜刺鍾離秀。三人未出一聲,卻配合十分默契,眨眼間已將鍾離秀定成了一個必死之局。

魏尺木早有防備,見安倍古波氣勢盡發,當下冷喝一聲,刀掌齊出。忽然間刀芒大盛,有奪天之勢,只聽得「咔嚓」「咔嚓」之聲不斷,那兩個陰陽師的長劍當即斷成了數截,跌落在鍾離秀身側。那兩個陰陽師更是倒飛出去一丈,各受了不輕的內傷。

魏尺木一刀才出,同時一掌凝實,正抵住了大蛇的蛇頭!魏尺木體內的冰寒之氣悉數催發,只見那條五彩斑斕大蛇的頭上起了一層薄薄的冰漬,眨眼間那層冰漬已漫過它的全身,直到尾尖!冰層晶瑩明亮,五彩之色對映其上,像極了一條璀璨生輝的冰龍。

魏尺木一掌之下,竟將那大蛇式神生生凍在了空中,動彈不得。就連大蛇身後的安倍古波都受了這冰寒之氣的影響,一時氣息受阻,身心冰涼!

魏尺木以一己之力攔下三人合擊,還傷了兩個陰陽師,連忙調整氣息,以應對安倍古波接下來的百般手段。然而安倍古波並未急著再出手,那條五彩大蛇仍凍在空中,魏尺木心底卻一陣莫名不安。

果然,下一瞬他便聽得一旁的鐘離秀低吟一聲,倒在了地上。她的斗笠滾落一旁,露出一瀑青絲和一張慘白秀麗的面龐,腹部的血如汩汩流水。

魏尺木聞聲側目,只見一個灰衣蒙面的精瘦之人從地下破土而出,斜掠一旁,手上一把短匕血跡淋漓。

魏尺木不由低呼道:「忍者!」

原來鍾離秀身下泥沼裡一直藏著一個深諳土隱術的忍者。那忍者趁魏尺木招架另外三人之際,從地下將苦無向上奮力刺出,深深刺入了鍾離秀的腹部——這才是安倍古波的致命一擊。

安倍古波則趁魏尺木分神之際,凝聚心神,收斂氣力,要將凍在空中的式神收回來。只見那條斑斕大蛇的鱗甲忽然光芒四射,將身上的冰漬一舉撞破,接著便搖頭擺尾,吐信瞪眼,飛回安倍古波的身後。只是,它的精神卻萎靡了起來。

安倍古波氣息微喘,強忍著式神受損的心痛,冷笑道:「看來你與忍者也交過手了!」

魏尺木橫眉而對。如今強敵環伺,他一時也顧不上救治鍾離秀,只能任其血流不止。

就在此時,「安倍古波,你竟然回來了……」的聲音忽然炸裂開來,瀰漫四野八荒,那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近,如在耳邊低吼一般。

安倍古波心頭又是一震,他來不及確認鍾離秀的生死,也顧不得再與魏尺木角力,當下不敢多想,立即收了式神神通,率先掠了出去。其餘三人見安倍古波如此失態,知道這附近有頂天的狠角色,也慌慌張張退走了。

魏尺木並不強追,當下伏下身去為鍾離秀封穴止血。鍾離秀卻緩緩搖頭,聲音依舊乾癟沙啞:「沒用了。」

魏尺木不言,自顧自地為之緩緩輸送真氣。鍾離秀抬頭看著魏尺木,臉色蒼白,沒有半點血色,緩緩道:「魏尺木,人皆叫你『刀屠』,依我看……你卻是個天下少見的俠義英雄……」

魏尺木聞言泛起一絲苦笑。鍾離秀抬起右手,手指搭在「腕上青」的劍柄上,眉頭有無限的留戀和繾綣,低語道:「這是我初習武時楊老幫主贈我的軟劍,它陪了我十幾年,我不忍它就此埋沒異國荒野,今日便將其贈予你,以免寶劍蒙塵,還望你好生待它……」

魏尺木拔出深插在土裡的「腕上青」,道:「待我回到中土便將此劍還給鹽幫。」

鍾離秀卻道:「鹽幫已名存實亡……幫裡也沒有再配得上它的用劍之人……再者,若留此劍在鹽幫,只會招來無謂的禍端……」

魏尺木又不語。鍾離秀再道:「鍾離還有一事要勞煩魏大俠。」

魏尺木看著她,她的眼皮已經低垂下來,蓋上了那雙如霜如月的眼眸。鍾離秀的聲音已經十分微弱,魏尺木只能俯下身子,將一耳貼近她的唇邊,才勉強聽的清。

鍾離秀道:「我死之後,煩你燒了屍身,將我的骨灰帶回中土,灑在洞庭山腳,太湖水中……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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