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現在這樣,蘇晝一眼掃去,就能看見這片平原上七個農業村莊的聖火,但是,他卻並沒有看見艾蒙曾說過的,近乎佔據整個世界的翠綠。
與之相反——蘇晝只能看見大片大片荒蕪的無敵,以及枯乾的植物枝葉。
面對蘇晝投來的疑惑目光,艾蒙放下了手中教約,發出鏗鏘的金屬之音,他嘆了口氣,解釋道。
“吾主,去年冬天,整個東南地區都迎來了百年未見的大暴雪,明明是熱帶地區,但溪流都能冰封的嚴寒卻持續了兩個月。”
“而春天,又遲遲沒有雨水,夕光城周邊其實還算是好,再朝著西南邊走過去,地面都乾旱的皸裂了,幾十個城市村莊一齊鬧糧荒。”
說到這裡,灰髮神官的面色憂愁,他的語氣帶著深深地焦慮:“甚至不僅僅如此——大陸北邊那邊甚至在發洪水,三神在上,那裡可是巖丘地帶,可是持續了幾十日的暴雨已經將那裡變成沼澤,甚至有湖泊成型,生活在那裡的同胞不得不逃難,他們養的山羊可沒辦法在沼澤生活。”
“夕光城的情況其實還算不錯,畢竟他們還能憑藉水路買到糧食,自己也能捕魚。”
“居然如此?”
聞言,蘇晝不禁坐直了一點,他嚴肅的環視周圍的環境:“你們有什麼應對方法嗎?”
“諸位神佑者大人都在四處救災,他們正在到處人工降雨,亦或是挪動雨雲,將洪水氾濫之地的水汽轉移到乾旱的地區,而中樞聖堂最精銳的四個聖騎士團也正在各地搬運救災資源。”
說到這裡,艾蒙的神色才舒緩了一些,他雙手合十,為這些忙碌的人祈禱一番,然後便繼續對蘇晝講解道:“這些事從半年前就開始了,中樞聖堂那邊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不然的話,也輪不到我一個啟示階的普通神官前來調查夕光城源水之魂碎片被奪事件了,因為中樞那邊真的找不出多餘的人手。”
“這一次我沒有完成任務,但我覺得我本來也不可能解決,最多就是記錄一些資料和疑點上報中樞。”
艾蒙此時還不知道亞爾伯和夕光城主祭格洛的關係,但是憑藉無想之心,蘇晝可是早就知道了這一點,他看了一眼就跪坐在一旁,沉默不言的紅髮海盜,搖頭道:“你的確無法完成任務……畢竟,誰會自己查自己呢?”
“吾主,您的意思是……”
聞言,艾蒙頓時微微吃驚,他順著蘇晝的目光看向亞爾伯,然後腦海中開始回放,自己在夕光城神殿中調查的一幕幕。
蘇晝沒有繼續說下去,這是艾蒙的任務。
而亞爾伯和格洛的關係,恰好證明了他之前闡述的道路正確性。
因為海盜和風與火之民的敵對關係,為了夕光城的存續與和平,格洛神官動用了黑色的手段,並孕育出了沒有愛的子嗣,令亞爾伯這樣一位七海之王級的大海盜誕生——但也正因為如此,原本幾近於要廢棄的夕光城,就這樣在格洛手中起死回生,幾十萬人平靜的生活都建立在格洛黑色的手段之上。
亞爾伯這樣的窮兇極惡的海盜,固然需要被審判懲戒,但是孕育出他這樣惡人的環境,其根源又是什麼?
蘇晝對惡人過去的經歷並不感興趣,但想要根除邪惡的源頭,而並非只是治標不治本的遇一個殺一個,那麼就必須要追溯到最初的起源。
“一百多年前的那一場叛亂嗎?究竟是為什麼……”
蘇晝對此仍然心懷疑惑,但是艾蒙的許可權的確不足,他並不知曉那一場如今已是絕密的叛亂內情。但青年大可以直接去問火之主埃利亞斯,這也是他為何要先去中樞聖堂的原因之一。
當然,沿途確認,絕大部分火之民的生活情況也是重中之重……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蘇晝可以說是本地所有火之民未曾蒙面的老父親呀。
至於現在,蘇晝卻是對灰髮神官口中的某個細節非常感興趣。
“艾蒙,你是說,那些神佑者,是以自己的名義救災,聖騎士團也是如此,而並非是秉持中樞聖堂之名嗎?”
蘇晝若有所思地說道,他的語氣有些耐人尋味:“這可不一般——各地的神佑者,名望都非常高吧?”
“當然,神佑者大人們分別管理一片大區,那是他們負責的土地,聖堂只是做出指示而已。”
艾蒙對這方面並不敏感,他回憶了一會,然後便繼續道:“至於名望……每一位神佑者大人,都是當世的聖徒,倘若主沒有下達神諭,自然就是神佑者大人們說的算。”
神官對此並沒有感覺什麼不對,畢竟在他眼中,神佑者也是聖堂的一部分,宣傳他們也就相當於宣傳聖堂,而他們做的事情,自然也是聖堂做的事。
但是蘇晝卻很清楚,輪迴世界的歷史還是實在是太短了——他僅僅是聽聞就能猜出,聖火大陸上的那些神佑者,似乎正在藉著各地天災的情況,擴大自己的個人崇拜和威望,隱隱有著要獨立的傾向。
不過蘇晝也不能確定,這是否是聖火之國的常態。畢竟他來自正國,一個自古以來就統一的大政府國度,天然就覺得聖堂應該管理,代表一切……但誰知道聖火之國是諸侯制,節度使制,亦或是先進無比的聯邦制度?誰知道。
“不過倒也不奇怪就是了——畢竟按照艾蒙所說,聖職者的義務和奉獻非常多,但卻不能享受奢侈的生活,甚至不能主動出手攻擊敵人,只能等待反擊。”
青年將這些資訊都記在心中:“也罷。”
和一直生活在聖堂統治之下的艾蒙不同,作為外來者的他,有著更加中立客觀的視角,可以理性分析:“既然神佑者是實打實的奉獻自己的力量去救災,那麼獲得名望和崇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把所有人都當聖人並不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