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王漢生的支援,沉熠順理成章地接任了沉家家主,而他的父親和三個弟弟在軍方和官府的有心宣傳下竟成了抗倭的英雄,沈煌更是得到了義士的稱號。
在沉熠捐給府衙大筆銀子後,大部分逃逸的暴亂家奴很快就歸了案,雖然沒有株連九族,可幾個人在獄中的離奇死亡還是讓下人們見識了新主子的鐵碗,而那十幾個忠心護主的家丁則得到了厚賞,恩威並施下,沉家近一年來因為沉百萬疾病纏身而帶來的頹廢景象竟大為改觀三日後,沉百萬和他三個兒子風光大葬,全城名流富貴幾乎傾巢出動,出殯的隊伍竟有半里長;弔唁的人更是絡繹不絕,直忙到打了定更鼓,靈堂裡才清靜下來。
沉熠見半天沒有弔客,便反母親和眾姨娘勸回自己的居所,又送走了哭哭啼啼的沈煌媳婦,回到靈堂已是滿臉倦意,望著猶自精神抖擻的我,他感慨道:“早知道這麼辛苦,就該像你一樣去學點什麼內功去了。”
我隨口說了句:“就怕你吃不了那份苦。”一指唐三藏道:“伯南,大少因為唐門有事,就要告辭了,拜託你的事情,且莫忘記了。”
沉熠正色道:“大少對我沉家恩重如山,些許小事大少儘管放心。”聽我話裡似乎也有告辭的味道,他遲疑了一下,道:“別情,你可否多在松江停留一日呢?”
我本意正是要和唐三藏一道離開松江。沉熠為了防止倭寇的報復,採納了我和王漢生的建議,遍撒英雄帖向江湖各大門派求助,對那些名門正派,在性命攸關之際,就顧不上君子不君子了,一面許以厚利,一面在信中隱約透露出萬一自己出事,就將這些門派走私的內幕揭露出來的意思,頗有威脅這些門派就範的味道,至於今後的生意,那也是保住自己性命之後才能考慮的事情。
如此一來,各大門派派人襄助的可能性大提高,而在這種情況下,我可不願意與這些人在沉家會面。
只是辛辛苦苦把沉熠扶上扶上家主的寶座的目的,就是要利用沉家來進家松江,而沉家也是日後對付倭寇的一個重要棋子,何況沉熠還是個說得來的朋友,我只猶豫了一下,便點頭應了下來。
唐三藏只好孤身上路,他的內傷已好了一半,注意行藏的話,等回到蜀中唐門,傷勢自然就痊癒了。而據他的估計,那時候他父親唐天文與四叔唐天行也該達成某種妥協了。
解雨自然不想讓大哥一個人回去冒險,真正能給予她父兄強大支援的我卻分身乏術,無法前去四川,而遭人妒忌的她在唐門出現究竟對父兄是好是壞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最後,還是唐三藏讓她在江南盯住她大伯唐天威父子的動靜,她才千叮嚀萬囑咐地送走了大哥。
三人一路蹓蹓躂躂返回沉家,路過靈堂,卻見裡面燈火通明,人影綽約,心中好奇沉熠留我一天所為何事,便吩咐解宋兩女先回房歇息,自己朝靈堂起去。
離門口還有十幾步,就聽靈堂裡傳來嚶嚶的哭聲伴著一女子斷斷續續的啜泣:“…憐惜,奴家願…願…”
說話聲一下子沒了,卻隱約聽見一陣衣服摩擦的淅嗦聲後,沉熠道:“不,這…不好吧…只是語氣卻不甚堅決。
聽那女子的聲音似乎是沉煌媳婦朱氏,我心中不禁暗歎,昨日就聽沉熠說死了丈夫的朱氏並不怎麼悲傷,反倒有意無意地勾引他,想來不是假話。
重重地在門外咳嗽一聲,才道:“伯南,是我!”
半晌,門一開,果然是朱氏,只是她連招呼都沒敢打就慌忙走了,再看沉熠的喪服上已是褶皺一面。
他卻並不尷尬,望著朱氏妖嬈的背影出了會神,才道:“說來也怪,認識她這麼久,竟不知她身子是如此妖媚!”又嘆息道:“可惜可惜!她若不來勾引我,日子長了,我定忍不住去勾引她,那樣一來,豈不多了許多情趣?”
我忍不住動了粗口,他才回過神來,望著桌前那個大大的“奠”字,苦笑道:“別情你不知道,她本是小戶人家出身,一旦離開沉家,再嫁之身還能嫁到什麼好人家去,真想過上沉家這樣的生活,只能充當大戶人家的妾室,哪有在沉家做著少奶奶風光,在沉家唯一少的,只是男人的疼愛罷了,而她表春正艾,我還真怕她耐不住寂寞,壞了我家門楣呢!我去勾引她,總好過她被那些下人勾引吧!”
聽他講出這麼一大段歪理來,我一時也想不出反駁的話來,其實我自己就是個淫賊,這樣的機會擺在面前,我恐怕也不會放過,無瑕還不是一樣被我吃進了肚子裡。想到這裡,我便轉移了話題,問他留我究竟所為何事。
“當然是借錢。”沉熠苦笑道:“沉家變成了抗倭英雄,好聽是好聽,卻是中看不中吃,幾天之內,幾乎所有與海上有關的生意都被打了回票,加上我爹的葬禮,家裡沒有多少現銀了,而過幾天,那些前來助拳的江湖好漢們就該到了,我都不知道拿什麼支付給他們!別情,我知道秦樓剛建好沒多久,又趕上個幾十年不遇的大冬天,你又要幫襯老丈人的寶大祥——那也是個無底洞,手頭不見得完松,不過,我想來想去,除了你之外,真不知道該和誰借了。”
他嘆了口氣:“能借給我的我不敢借,怕以後對生意有影響;手裡一大堆地產田產卻不敢賣,怕叔伯兄弟罵我敗家,真是難死我了。”
現在該是沉家最困難的時候了,既然已經幫了沉熠一把,總要幫到底,而且沉熠求助的門派不少分屬江南江北兩大集,這裡若是能羈留幾把好手的話,等於變相減弱了兩家的實力,自然對我大有益處。
想到從揚州師孃那裡挪出個二三十萬兩銀子解沉家燃眉之急倒不是太難,我便點點頭道:“別情,你放心吧,我們可是穿同一條褲子的朋友!”
聽有十萬兩銀子供他排程,沉熠喜出望外,道:“別情,雖然海上生意最是賺錢,可我知道你不想沾它,而經此一難,我想沉家也要另闢商途,開妓院賭館,造松錦緞總不會惹來殺頭之罪吧!”
把秦樓開到松江和進軍織造業都是我的願望,而一聲葬禮讓我看出來,沉家就算遭遇大難,在松江也有相當大的影響力,兩人一拍即合。
沉家缺少現銀,卻不乏地產,沉熠拿出了自家的一塊絕佳地產入股日後的松江秦樓,而為了感激我的支援,更是執意只要松江秦樓股份的二成,我好說列說才反比例提到三成,至於設立織染鋪子,他負責場地和織工,而我則負責疏通松江織造局,至於購買織機則是一家一半,收益則按他六我四分成。
談妥了條件,沉熠心情也放鬆下來,把幾盞長明燈裡的油注滿,道:“這幾日忙前忙後,才知道老爹的位子不是那麼好坐,真真累死人。
“他扭頭詭笑了一聲,道:”有道是行樂需及時,別情,你不是想見識一下我的收藏嗎?今晚有沒有興趣?“
沉熠是調教女人的高手,據他所說,江南幾個著名的大家閨秀被他調教成了人形犬,秘密收藏在自己屋內。只是前幾日大家的心思都放在如何防備倭寇上,而這兩在沉熠又忙著處理父親兄弟的喪事,竟無緣一見,眼下聽他提起,我自然好奇,可放眼滿是白刺刺的招靈幡,就算我再蔑視倫常,心下也猶豫起來。
沉熠看在眼裡,撫著他爹的靈牌道:“老爹總說,人死如燈滅,人一死,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對他好也罷壞也罷,他感受不到了。我爺爺死的時候家裡窮,奶奶能要賣身葬夫,卻被爹攔下,一把火就把爺爺給燒了。
老爹要是知道我這麼鋪張只為葬他,非把我罵死不可,殊不知我是為了撐著沉家的門面,也是為了感謝老天爺沒讓我爹死在我手裡。不過,這一場風光水陸道場已經足夠了,老爹他也不會希望我總沉在悲傷之中。
他眨了眨眼,邪笑一聲道:“方才,我還真想在老二的靈前幹他的女人來感謝他的一番好意呢!”
雖然沉熠心中對自己的父親和弟弟藏有殺機,可他們最終並不是死在他手裡,甚至可以說他們的死和他沒有半點關係,這頗讓沉熠感到寬慰,只是沉煌曾經出賣他,讓他心中未免升起了報復之心。
“這麼說,倒是我打擾了你?”
他嘿嘿笑了兩聲,卻不搭話,只讓我在這兒稍等片刻,他便匆匆離去。過了半晌,卻見他牽著一大一小兩條“狼犬”走了進來。
“這就是人形犬?”
雖然這兩條“狼太”乍看就像是真的一般,尖尖的厲齒,烏亮的毛髮,搖擺的尾巴,無不活靈活現,可它們走路的姿勢卻怎麼也不如真正的狼犬那麼輕盈,讓我一眼認出了沉熠的作品。
沉熠點點頭,隨手反門關好。那兩隻人形犬就親暱地依偎在他身邊,不時用脖子蹭著他的腿。大的那隻人形犬有藏獒一般大,顯然是個成熟女性,小的看身形卻像只有十二三歲的光景。
“今天有貴賓,你們可要乖一點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