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門心思地要當護花使者,我老人家搶不過你,只好去調查瀟湘館的秘密,怎麼反倒怪起我來了?魯衛一臉委屈,見我一瞪眼,他連忙舉手投降:好好好,我應該事先向你請示彙報,可我是六品通判,你小子不過區區七品推官,算起來還是我的屬下……
解雨、宋素卿被他逗得噗哧笑了起來,屋子裡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魯衛不再耍寶,正色道:其實,我早想上來,可發現來護兒、胡一飛在你隔壁,怕他們認出我來,壞了你的大事,便一直在等他們離開。
原來你也看見他們了,告訴你吧,人家可是專程來殺你的!
殺我?
見我不像是在開玩笑,魯衛頓時皺起了眉頭:我和鐵劍門無怨無仇,殺我作甚?!再說,刺殺朝廷命官等同造反,這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萬里流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早告訴你萬里流是個傀儡了!
把事情的經過和我的猜測簡要告訴他,魯衛先是慶幸一番,說我福大,他自己命大,若是沒有準備的話,說不準真就要了自己性命,可隨即他卻展露出了罕見的霸氣。
老虎不發威,他當我是病貓,竟然算計到老子頭上了!他冷笑道:我業已查到,白天瀟湘館僱了二十輛馬車,想必就是今晚要把米送走,胡一飛他們來得正好,我乾脆把他們和宗設這班倭寇一鍋端了!
他目光炯炯地望著我:別情,你和魏柔這兩個江湖十大高手不是白吃乾飯的吧,若是這樣都出紕漏的話,你乾脆就別在江湖上混了,夾著尾巴上京考你的狀元去!
不知是不是因為害怕胡一飛和來護兒的緣故,周福榮遲遲不下達運糧的命令。我怕驚動了胡、來二人,又不知道周福榮是否還有同黨,為避免打草驚蛇,便按捺下抓周福榮逼口供的念頭。
而胡、來兩人偏偏又混跡在賓客之中,先抓他們的話,恐會驚動旁人,投鼠忌器,雖然我心急如焚,也只能傻等戰機的來臨。時間越拖越晚,計劃一改再改,最後無奈,只好讓不明就裡的魏柔真的做一回誘餌了。
魏柔演出結束已近亥時,這麼晚了,她自然要留宿在瀟湘館,當初這麼安排時間,也是為了調查方便。
魯衛已經告訴我,魏柔和一個喚做樊素的名妓住在了逸芳閣,樊素眼高於頂,等閒人做不得她的入幕之賓,這裡相對就清靜了許多。
也正因為這兒安靜,胡、來二人怕魏柔發現自己的行蹤,才不敢隱匿得太過接近,反倒讓我和解雨先潛進了逸芳閣。
沒多久,周福榮和魏柔就一齊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個拎著食盒的老媽子,周福榮邊走邊笑道:在下是個粗人,對琴一竅不通。前些日子別人問我,陸姑娘的琴彈得好不好?我說好!人家又問,究竟怎麼個好法?我說,好就是好,哪來那麼多廢話!別人就笑我,說陸姑娘你是對牛彈琴。今晚上碰著城西的郭先生,就是去年中舉的那個,他有學問吧,可說了一句話,差點沒把我笑死,什麼知音者……樂而悲之,既然都樂了,怎麼又悲了呢?還知音哪!
伏在樑上的我心中暗笑:這明明是你自己沒有學問,反倒嘲笑他人。漢魏六朝以來,操琴者莫不以生悲為善音,聽琴者莫不以能悲為知音,周福榮不通文墨,胡亂曲解,自是大謬特謬,只是他先自貶,讚美之意又相當誠懇,魏柔便微微一笑。
就是這位郭先生,非要送姑娘宵夜。他指著老媽子手中的食盒笑道:我說什麼也沒用,想起他這幾天一直捧姑娘的場,倒不好太駁了他的面子,就給姑娘送來了。
我心中暗自一凜,這周福榮好深的心機,前面一大段鋪墊,原來是在這裡落筆,不用說,這宵夜定是下了春藥的,而以魏柔現在的身份,想要拒絕自是十分困難。
不能擒下週福榮,我只好故意加重呼吸來示警魏柔,按照我的想法,聽到我的示警後,她應該意識到周福榮的可疑,從而發現食物的不妥,進而想出辦法。
比如,假裝無意之中打碎了飯碗,或者推託自己胃口欠佳,總之既避免中毒,又不讓周福榮生疑,可她明明似乎不經意地瞥了房梁一眼,卻依舊將那碗加料蓮子粥慢慢喝進了大半。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這個笨丫頭,沒聽見我一個勁兒喘粗氣示警嗎?知不知道你吃的是什麼東西啊!一臉得意的周福榮前腳出了逸芳閣,我後腳就從房樑上跳了下來,指著魏柔的鼻子低聲罵道。
大概是春藥吧!魏柔彷佛早知道樑上之人是我,一臉平靜,只是眼中倏地閃過一道奇異的目光,說不清是挑釁還是挑逗。
咦,你知道?知道你還敢喝?!我一怔,一股無名怒火隨即湧上心頭:是不是上次金風玉露散沒讓你失身你覺得遺憾呀!想要男人,只要你開口,男人能從瀟湘館排到你們隱湖去,不用這麼作踐自己吧!
聽到我毒蛇一般的話語,魏柔竟沒有動怒,只是委屈道:既然師兄知道是春藥,為什麼不阻止我呢?周福榮又不是孫不二,他連師兄你一個小手指頭都抵不過吧!
一句話讓我指著她鼻子的胳膊頹然落下,心中突地一跳:難道她一直在等我去阻止她?
可不等我細細琢磨她話裡的意思,她又續道:師兄你不阻止我,自然是不願打草驚蛇,我當然要配合了。再說,對付這種下三濫的藥物,隱湖自有辦法。
可那是春風一度丸呀!我身旁的解雨一臉憂色,脫口道。
隱湖弟子怎麼會懼怕小小的春風一度丸?!心中煩亂,我忍不住開口譏諷,可隨即想到問題的嚴重性,倒不忍心再去指責她玩火了:師妹,問題是現在我們沒有時間了,因為下毒的主使胡一飛和來護兒很快就會到了,而不留下這兩個人,或許宗設就要從你我手心裡溜走了。
不是說我一個人對付不了胡一飛和來護兒,問題是一來不能驚動旁人,二來我也需要保留實力來對付宗設,在胡來二人身上花太多力氣,面對宗設我可就沒有必勝的把握了。
得知春藥的名稱,魏柔眼珠陡然一縮。
春風一度丸解藥的配方在江湖幾乎是公開的秘密,隱湖自當知曉,但按照這種解法,解藥必須在中毒後的一個時辰之內服用才有效果。
且不說倉促之間蒐集齊解藥所需的二十幾種藥材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便能配好解藥,還需運功一個時辰以上,才能將毒性完全排除體外,否則,藥性入骨,不僅功力受損,根治起來的代價也會變得相當巨大。
可眼下哪兒有這麼充裕的時間?魏柔想必是深知其中的利害,一時間也彷徨無措起來。
望著魏柔有些茫然的目光,我突然發覺自己竟是那麼的自私,指責隱湖以正義之名,行利益之事,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心裡一衝動,我竟說出了不計後果的話來。
罷了!我一揮手,像是要把一切煩惱都趕走:雨兒,你趕快帶這個笨丫頭去尋解藥,而後覓地解毒。胡一飛和來護兒,我自己對付得了!
相公?!解雨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羅嗦什麼,還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