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妹妹走遠了,充耀這才回過頭來,輕輕嘆了口氣,道:京城這場豪雨連著下了兩天,說是十年未遇,城外良田幾乎成了湖澤,昨夜又颳了一夜大風,禾苗毀了十之七八,今秋歉收已是定局了。城裡也好不到哪兒去,東西城各有百餘處房屋倒塌,壓死了不少百姓,連交通都堵塞了。聽說皇上為此憂心忡忡,竟然病倒了,今兒連早朝都沒上……
聽充耀一番說辭,隱藏在我心底的不安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心情一鬆,立刻明白過來,他話暗藏玄機,十有八九是猜到了我的身份。
自己留下的破綻不少,而白府若是再著急尋我的話,充耀機警,不難從各種線索追到我身上來,只是他尚不能完全肯定,故用言辭試探。
只是他一番試探之辭卻透出不少資訊,宜倫只告訴寧馨有我王動這麼個人,卻沒說皇帝要召見我,可聽充耀話裡的意思,他至少知道我或者說是王動正在等著晉見皇上,這是誰洩露的天機?是皇上,還是另有其人呢?
皇上愛民,乃我大明之福。我漫應道,看充耀眼中閃過一絲急色,心中暗笑,只是既然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一時倒不便硬要離開了,遂捂著腦袋,沉吟道:不過皇上龍體,尚有小恙,在下這升斗小民有個頭疼腦熱倒也不奇怪了。說起來外面的雨這麼大,在下頭目昏沉,還真有點畏懼呢,可貿然打擾趙兄……
你我一見如故,何來打擾之說!充耀喜道。
只是我暫居於朋友家中,總要通知一聲……
李兄書信一封,我這就派下人送去。
我點頭稱是,卻含笑望著他道:不知趙兄府上如何稱呼,萬一有事,朋友也好尋得到我。
那李兄先告訴我,這書信可是送到白府的嗎?充耀終於沉不住氣了。
王爺高明!我嘿嘿一笑,翻身下床跪倒施禮:微臣蘇州推官王動拜見王爺千歲,不恭之處,萬望王爺海涵!
果然是你小子!充耀把我拉起來,瞄了一眼我赤裸的下體,笑道:趕快穿上衣服,要不你這模樣,可真是不恭了。
那微臣還是回床上算了,郡主也不知道把微臣的衣服弄到哪裡去了。我苦笑道。
說到寧馨,充耀也不禁皺起了眉頭:你真是膽大包天,不僅敢戲弄本王,就連我妹子都敢招惹,這下好了,你等著日後頭疼吧你!
轉眼看我臉上都變了顏色,他倒笑了起來:聽說你是風月魁首、花柳班頭、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淫賊,怎麼瞧著不像?罷了,看在你是我大舅哥的份兒上,容我仔細想想。
王爺千萬想仔細了,微臣房裡已是一妻四妾了。心中卻暗驚,一驚充耀竟然找到了白牡丹,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已經被充耀接走了;二驚他竟似有意用親妹妹來博得我的歡心。
不過,無論如何,自己的臨時起意眼下卻越來越有神來之筆的味道了。
這我也聽說了,總要想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停了一下,突然轉了話題:別情,我前年成婚,正妃乃蔣氏,你猜猜看,她是何許人也?
我管她是誰!我心中一陣煩亂,可既然充耀這麼說,那蔣氏必然大有來歷,於眼下之事也必定大有關係,遂開動心思猜了起來。
雖然本朝的藩王不得干政,沒有多少實權,可若不是像寧王宸濠那樣心懷不臣之心而刻意結交朝中大臣的話,那些大臣還沒放在藩王的眼裡,他們最怕的該是當今聖上,想通這一點,我已經猜到了蔣氏的身份。
娘娘莫非是皇上生母章聖皇太后的孃家人?
正是,她是皇太后的嫡親侄女,而這裡就是我岳丈長寧侯蔣雲竹的府第。
那皇上不就是王爺您的小舅子了嗎?我笑道,心裡卻驀地想起白瀾來。
這蔣氏別和宜倫一個稟性吧!我暗自嘀咕,宜倫雖然貴為郡主,卻也沒蔣氏的後臺硬,大禮一案,已足見今上誠孝之心,有蔣太后撐腰,就算充耀是個王爺恐怕也不敢輕易開罪蔣氏吧!
蔣氏賢德,甚是替夫家出力,而我有五個妹妹,她最疼愛的就是小妹寧馨,小妹也最向著她這個嫂子。
我的頭頓時變得老大。蔣氏賢德,自然不會讓娼妓入門,我贖出白牡丹並認她為妹,不僅讓她有了一個好出身得以嫁入代王府,而且有了我這個強大的孃家後援,她在王府裡也不會受人欺辱,這是充耀最感激我的地方。
不過,聽寧馨所言,她定是認得白牡丹,而她又與蔣氏交好,一個弄不好,勢必要將白的底細和盤托出,告知蔣氏,從而使事情變得不可收拾。
聽充耀話裡的意思,顯然是有意讓我降服寧馨,大家一同把白牡丹的身份遮掩過去。
而我若是不答應的話,不用寧馨出面,充耀就會讓蔣氏找她姑媽去,叫我吃不完兜著走了。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我幹嘛自作聰明去撩撥這兄妹倆呢?!
可世上哪兒有後悔藥可吃,我只得苦笑道:那王爺的兩全其美之計可千萬想紮實了,舍妹的幸福可全繫於此了。
充耀微微一笑:寧馨也一樣啊,做個郡主不見得就快樂吧!
見我若有所思,他又道:別情,你是不是該在京裡購置一處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