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唐天文甦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正午了。
三哥,你身子受不了顛簸,我們只好走水路了。前來接應的唐門老四、鷹堂堂主唐天行見他醒來,這才鬆了一口氣:眼下已經到了紹興地界,王少俠和紹興府有點關係,三哥你在這兒休養兩天,然後走海路去嘉興府——杭州是大江盟的地盤,此時似乎不宜再在大江盟眼皮子底下露面了。
是到餘姚了吧!唐天文支撐起身軀,朝船外看去。他的動作還算自如,可聲音聽著卻極其虛弱。
船上有唐天行、唐三藏兩大醫術高手,我這個半吊子大夫自然派不上用場,而那叔侄倆對唐天文的傷勢都諱莫如深,我根本不清楚我這位老泰山的傷勢究竟如何。此刻聽來,竟比我估計的還要嚴重一些。
動兒,要叨擾你老師陽明公幾日了。唐天文轉過頭來,衝我微笑道。那笑容和藹親切,一如兩人的初見。
動兒?想起最後不歡而散的初見,我心中暗笑起來,前倨後恭,都是利益做崇。
可唐天文已經不著痕跡地表達了他的心思,我也沒必要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了,遂展顏笑道:岳父,您這可見外了,我正想請老師和您商量一下婚事哪!
也對。唐天文呵呵笑了起來:是該給你們完婚了,我也了了一樁心事。只是,他雙眉一挑:棠兒名分上已經吃了虧,你日後可要好好待她,否則,我饒不了你!
棠兒可是我的心肝寶貝!我和唐天文幾乎異口同聲地道。
話一出口,兩人隨即相視而笑。
原來你就是王動王大人!唐天行眼睛一亮,不由得敬佩地望了他三哥一眼,想來他心中也是暗自欽佩,他三哥怎麼不動聲色就釣到了我這個金龜婿。
四叔這麼稱呼,小侄可不敢當。我謙遜了一句,回頭又問起老岳父的傷勢。
我一身功力大概去了七成,沒個三兩年怕是難以復原了。雖然傷重如斯,可他的語氣卻依舊很平淡:齊放的關王刀名不虛傳,當真霸道無比。動兒,你一兩年內還不是他的對手,眼下對上他,只可智取,不可力敵。
伯父,齊放他不也受傷了嗎?蕭瀟隨口問道。
你是棠兒的房中姐妹吧!唐天文仔細打量了換成女裝的蕭瀟一番,讚了句好人才,才笑道:別給你唐伯伯臉上貼金了,沒有人能在一心二用的情形下傷了齊放,就算是江湖公認的第一高手孫不二也不能。齊放那是詐傷,只是箇中緣由,伯伯可就不知道了。
我當時就覺得齊放傷得蹊蹺,果然得到了驗證。可就像老泰山說的那樣,齊放詐傷,究竟意欲何為?不僅讓唐天文在自己面前殺了人,而且自己還受了傷,這可大大有損他的威名啊!
或許和武林茶話會有關,他大可以藉口受傷而無法出席茶話會。唐三藏沉吟道。
怕是沒那麼簡單。我搖搖頭:事實上,如果齊放全力阻止岳父的話,我想岳父沒有多少機會來處置叛徒,至少不能一擊得手。何況,和岳父拼上幾招再受傷,看起來更合情合理。只是我置身局外,不知道岳父您和齊放那一戰中,齊放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動兒,你果然心思過人!唐天文讚許地望了我一眼,問道:依你看,齊放他有什麼可疑之處呢?
從齊放採用的招式來說,想來殺了岳父遠比保住叛徒性命來的重要,只是他沒想到岳父意志之堅,竟不惜犧牲自己也要除去動搖唐門根基的叛徒,應變也超乎他的想像。而唐天威的防身利器早在之前就消耗殆盡,幾乎對戰局沒有一點影響力,他若一味要留下岳父的話,自己也要搭進半條命,這樣的代價不是眼下的他所能承受的起的,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至於他詐傷究竟為何,這……想想還真是傷腦筋啊!
不是他不想殺我,而是殺了我之後,他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因為他從你和齊小天交手的過程中已經看出來,你的武功不在齊小天之下,他手下的人也會把賭場裡發生的一切告訴他,而且他並不知道,我究竟帶了多少高手,一旦演變成一場唐門和大江盟的大對決,很可能大江盟的精英就盡毀於瀟湘館了!
他的目光投向已經換回男裝的唐三藏,斥責道:你們這次的行動也太魯莽了!若不是齊放父子臨時有事去府衙會晤知府郎文同,你們幾個縱有天大本事,也難逃一死!
我忙說這是我的主意,唐天文這才罷手,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動兒,你那兩位朋友呢?
他們已經先回蘇州了。
木蟬和老南不想與唐門有什麼瓜葛,當晚就和我們分手了。老南自然是回蘇州了,而木蟬則趕往嘉興,眼下包括奇門在內的十數家隸屬於大江同盟會的小門派正集結在那裡,新近加盟奇門的楊千里正是蒲田南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他此番是專程前去指導這位俗家小師弟,好讓他在茶話會上大放異彩的。
可惜!唐天文輕嘆一聲。
記得解雨曾經和我說過,唐門雖然家族人丁興旺,唐家子弟代代都有江湖絕頂高手,可近親繁殖的弊端也漸漸顯露出來。
唐天文一直想吸納異姓高手效力唐門,把唐門從一個家族式的地方幫派變成一個海納百川的全國性大幫派,可始終未能如願。
而像我這樣誤打誤撞撞進他女兒情網的高手,卻無法為其所用,想來他也是鬱悶的很,對驟然出現的這兩大高手自然就更多了一份關注。何況,清洗唐天威一黨,勢必要空出一些重要職位,正是引入外援的好時機。
那位蕭大哥的武功真是強得很,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可我怎麼也想不出,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弟妹,他不會真的是你哥哥吧?唐三藏一臉迷惑地問蕭瀟,蕭瀟連忙搖了搖頭。
總之,動兒的朋友,就是我們唐門的朋友。唐天文見我沒有披露兩人身份的意思,只好含糊道。
他哪裡知道,眼下就連我都拿不準老南究竟是何方神聖,又如何能和他說明白?我還等著回去好好拷問老南一番呢!
唐天文的目光復又轉到我身上:動兒,此番寧波一行固然驚險,但我們的目的都達成了,也算此行不虛,只是這屆武林茶話會,我怕是去不得了。本來聽說你要改革茶話會,我怎麼也要給你撐腰打氣的……
有四叔、大哥他們去,也是一樣。
話雖如此,可唐天文不到場,茶話會不可避免地要減色不少,特別是在武當大江盟等五大門派還和我僵持不下的當口,他的受傷更會動搖一些持觀望態度的小門派的信心,的確對我是一大損失。
唐天文沒說話,可神色卻有些不以為然。
半晌,他突然轉向唐天行,沉吟道:四弟,我倒有個想法。這幾年,各大門派都著力培養接班人,隱湖魏柔、少林木蟬木蝶、武當宮難清霧、大江盟齊小天都是日後堪當重任的棟樑之材,他們也都擔任了各門派的重要職務,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總有一天,他們會站在各自門派的權力頂峰。但像少林空聞大師那樣,四十多歲才接任掌門之位,做事難免帶著暮氣,處事也因為經驗不足而不夠圓滑。再看我唐門幾百年的歷史,每次大的發展,家主都相當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