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慕容仲達越走越近的王謖得到了他的邀請,蘇瑾明天晚上要舉辦一個私人聚會,屆時請務必參加云云。
我心中頓時猶豫起來,女人有種很奇怪的直覺,特別是與你有著親密關係的女子,很可能從你的眼神、體味等諸多細節中分辨出你來,正因為如此,無論是相請還是偶遇,我都一直極力避免這個冒牌的王謖與蘇瑾、孫妙的碰面,可慕容仲達的邀請卻是像王謖這樣的風流浪子所無法拒絕的,我真是兩難起來。
“主子有好長時間沒見過蘇姐姐了吧!”蕭瀟偎在我懷裡細聲道。
“她現在不是挺好的嘛!朝朝管絃,夜夜笙歌的,多我一個不算多,少我一個不算少,相見爭如不見。”
可我心中卻驀地生出一片漣漪,不光是王謖,恐怕就連我自己也在躲避著她吧,當往日那些美妙的時光一一從眼前流過,我心裡真是又憐又恨,酸甜苦辣的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
蕭瀟低眉淺笑道:“真的嗎?那…為什麼一聽到蘇姐姐,主子、主子那兒就又…”她話只說了一半就打住了,一隻纖纖玉手溫柔地握住了我怒目圓張的獨角龍王。
“因為你該捱揍了!”我一翻身,把她嬌小的身軀壓在了身下。
解雨從沒這麼仔細的替我易容,那張人皮面具原本就精緻非常,她又對細處進行了精心處理,甚至把自己帶的據說是世間僅有的那一副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薄片戴在了我的眼睛裡,那張臉相信絕對看不出任何破綻,最後她用一點點淡雅的香水撒在了我的腋下臂彎,然後才滿意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道:“若是這樣蘇姐姐還能認出你來的話,那隻能說是天意了。”
我比約定的時間還早到了一袋煙的功夫,卻沒想到自己已經是愛晚樓裡最後一個到達的被邀客人了。加上蘇瑾和丫鬟喜子,客廳裡也只不過稀稀拉拉坐了七個人。
慕容仲達自然是主客,不過慕容世家除了他,卻再沒有第二個人,就連他的副手漕幫副幫主混龍何慶都不在場。
倒是他的死對頭齊功正悠然自得地翹著二郎腿坐在了他的對面,而齊功下首卻是霽月齋蘇州分號的掌櫃李寬人,更出乎我意料的,在蘇瑾的背後坐著的那個戴著面具彷佛保鏢似的高瘦漢子,正是那晚在秦樓偶露崢嶸後就杳無音信的青衣人,而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他該是武當手握重權的長老孤竹清雲。
這真是奇妙的客人組合呀,看到大家的臉上似乎都掛著輕鬆愉快的微笑,我心裡不禁暗歎蘇瑾的魅力果然無法阻擋。
這些人當中只有清雲面無表情,事實上那張劣質面具也完全把他的表情遮蓋住了,我只能透過他的眼睛來判斷他的喜怒哀樂。
他怎麼肯放下他孤傲的身段和高貴的身分來做蘇瑾的保鏢呢?我一面暗忖,一面和齊功打了個招呼,接著就在慕容仲達的示意下坐在了他的下首,而齊功此時也恰到好處的一皺眉,似乎是不滿我與慕容仲達的交往,然而也僅此而已。
“老弟,你可來晚了,以後記著,蘇大家的聚會,怎麼也要早來半個時辰,機會難得呀!想當年老哥我在揚州的時候,都很少有這樣的福氣呢!”
望著慕容仲達翕合的嘴唇,我不禁替慕容千秋悲哀,這傢伙在揚州的時候可沒這麼討厭,或許天高皇帝遠的讓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吧!
不錯,蘇瑾當初確實是你慕容家的紅歌伎,可也沒有必要總掛在嘴邊吧,看他那幅猥瑣的模樣,我忍不住想一巴掌拍死他。偷眼觀看蘇瑾,她的眼中果然閃過了一絲不豫。
其實蘇瑾的樣子已經讓我吃驚不小,雖然看起來還像是冰山上的雪蓮,可原本對人從不假辭色的她今夜卻讓這朵雪蓮徹底的綻放了,那冰雪容顏不再像屋外的滿天飛雪一般拒人於千里之外,反倒是讓這被火爐燻得太溫暖的屋子裡平添了一分舒爽的涼意。
那雙流露著一絲蕩意的眸子和嬌慵地半倚在榻上雪臂半裸的媚態,竟是我從前也不能輕易見到的。
難道這才是真實的蘇瑾?這才是那個有著冰美人之稱的她背後真正的面孔?她的神態是那麼的自如,讓我的腦海裡竟湧出了這樣的念頭。
“那隻能說蘇大家以往遇人不淑。”齊放嘲笑道:“看動少的手段,比你慕容世家高明瞭多少!”末了他還不忘挑撥我與慕容家的關係。
齊功的一番話讓蘇瑾的目光再度遊移起來,不過顯然王謖並沒有給她留下什麼印象,她的目光只是從我臉上一掠而過,就停留在了李寬人的臉上,微笑著問道:“李先生,上次在江園見到宋三孃的時候,就覺得她有不凡技藝,最近聽說她的閨名和賤妾一模一樣,真是巧極了,三娘她最近還在蘇州嗎?我好想見見她。”
“定是動少多嘴了,”李寬人哈哈一笑道:“三娘她雖是我蘇州號的櫃檯,可她正如您說的那樣,是珠寶界不可多得的人材,眼下她被敝號調往寧波支援敝號新開的寧波分號,要等年前才能回來呢!”
我心中卻是一愣,李寬人想當然的猜測並不正確,若是我和蘇瑾依舊像在揚州那般卿卿我我的話,我十有八九會把宋三孃的事兒當做一件趣聞講給她聽,可眼下的我哪兒還有那麼多的閒情逸致呢,那這宋三孃的事情究竟是誰告訴她的呢?
蘇瑾“哦”的一聲,喃喃自語道:“原本還想讓三娘幫我看看參加來年正月的花會所要佩戴的珠寶呢…”
眾人皆是一怔,就連我都吃了一驚。
李寬人結結巴巴地道:“蘇大家,您、您要參加蘇州花會?”
蘇瑾嫣然一笑:“怎麼,不行麼,李先生?是不是小女子面貌太過醜陋了呢?”
這一笑直如百花初綻一般,幾乎把眾人的魂魄都笑到了九天去,李寬人更是連忙擺手:“不不不,在下哪是這個意思,說真的,是因為蘇大家實在太出色了,您若是參加花會的話,別人可就只有爭第二的份兒了,只是、只是…”他沉吟了半晌,才決定把話說完:“這是動少的意思嗎?”
我自然明白李寬人話裡的意思,蘇瑾眼下一反常態的樣子已經夠讓他消化一段時間的了,再去參加什麼花會,這與在揚州大相徑庭的作風讓李寬人怎能不覺得驚訝。
“這是我自己的主意,不過我想動少他會答應的。”蘇瑾淡淡地道。
這不啻表明她和我之間的關係已經徹底結束的話語,讓李寬人頓時目瞪口呆起來,只是他實在是擁有一顆靈活的大腦,轉瞬間就明白絕對不可以再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便努力展開了一個笑容道:“其實任何珠寶都比不讓蘇大家您的美麗,不過好花還需綠葉扶,若是蘇大家願意的話,敝號將免費給您提供所需要的珠寶。”
慕容仲達聽到蘇瑾那番話的時候,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顯然他已經從其它渠道知道了我與蘇瑾的現狀,秦樓裡不乏慕容家的線人,我和蘇瑾的關係絕瞞不過這些有心人,甚至蘇瑾自己就是慕容家的線人也說不定。可他聽了李寬人的話,卻微微有些動容。
不管李寬人的品格是不是有些卑下,但我不得不承認他確是一個做生意的好手,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想出了這麼絕妙的點子,雖然這裡面有原來秦樓與霽月齋的協議這個因素在裡面,可他當機立斷的氣魄恐怕沒有一個寶大祥的分號掌櫃能比得上他。
“那就多謝李先生了!”蘇瑾似乎也有些喜出望外,站起身來衝李寬人嫋娜一拜。
她身後的喜子卻微微皺了一下眉,顯然並非十分贊同主子的決定,而那青衣人的眼中也流出一絲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