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兒,過來讓我看看。”
一臉慈祥望著我的竟是我的大師母墨夫人,旁邊還坐著其他四位師孃,身後則是乖巧的隋寶兒。
“師孃,你們怎麼來早了幾天?我還想給無瑕玲瓏來個驚喜呢。”我笑道。
墨夫人望了一眼下首亦羞亦喜的無瑕,笑道:“傻小子,嫁娶是大事,你當是玩過家家啊。總要有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吧…”
看我一頭霧水的模樣,她含笑點了我額頭一下:“平日裡你下是挺精明的嗎?無瑕雖然父母早亡,可總還有個乾孃吧;你父母不便來蘇州,我們便全權代表了,加上你座師充當媒人,這才像個樣子嘛。”
我心性跳脫,雖然想把無瑕、玲瓏風風光光的娶回家,可也沒想到這麼複雜,原本只是想請老師陽明公做一下見證,順便給無瑕、玲瓏一個驚喜,畢竟老師那當朝一品的帽子會讓女人的虛榮心得到絕大的滿足,而師孃們來此相賀也顯得我對她們母女的重視。
可師孃們顯然不想這般草草了事,她們真的要看我正兒八經的娶媳婦,因為我是她們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你乾孃呢?”墨夫人已經知道我拜了六娘做乾孃,下過,既然師父都沒把六孃的身份告訴她們,我這個做徒弟的當然也要替師父守秘了。
“她還在秦樓呢。”說秦樓剛開業,一時都離不了她。墨夫人便換了話題,問起婚事籌辦的情況來。
我不得不修正我的計劃,原本只想在竹園請請魯衛、李寬人等幾人就算了,可現在地方仍在竹園,只是參加婚禮的人一下子膨脹到了二十餘個。
“那幫富商巨賈們我看就算了,總不好沒隔幾天就再從人家口袋裡掏銀子吧,不過,沈熠那個臭小子死活饒不了他,我叫他纏死了,一寸光陰一寸金,我的時間可都是金子啊。”
自從見到了魏柔,沈熠就纏住了我,年紀比我還長,倒叫起我“老大”來,為得就是要讓我把魏柔介紹給他。我怎麼和他解釋魏柔的身份他都不相信,直到說她是我的小妾,他才罷休,又問她有沒有姐姐妹妹,無論是嫡親的還是姑表的都成,弄得我哭笑不得。
聽白秀說他還在秦樓包下了一間豪華客房,一包就是一年,說蘇州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沒準還能再出個魏柔來。
“那個沈熠莫非是松江沈同慶的公子?”墨夫人聽我介紹了沈熠的來歷,若有所思道,見我有些迷惑,她笑道:“就是松江沈百萬了。”
對,我也笑了:“沈同慶哪有沈百萬這個名字響亮!”
“是啊,沈百萬的名字小妹我在太湖都聽說過呢。”門外傳來六孃的聲音,輕柔中略帶一絲沙啞,聽起來甚是銷魂。
就在墨夫人向我投來詢問一瞥的時候,門簾一挑,六娘帶著紫煙已然快步走了進來,流瞳輕轉,目光便鎖定在了墨夫人身上,然後飄然拜道:“小妹李六娘見過大姐及諸位姐姐!”
“是李家妹子吧。”墨夫人忙把六娘扶起,就連我都能聽出來六娘語氣裡的尊重絕對是發自內心,墨夫人她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只是並不曉得六孃的尊重究竟從河而來。
“師父他老人家還真是了得呀!”我不禁暗自羨慕起師父來,我五位師孃畢竟有個名分,可六娘卻是什麼都沒有啊!能這般無怨無悔的,師父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
“早就聽動兒來信說起妹子了,有妹子這麼一個女中豪傑做乾孃,動兒也實在幸運。”墨夫人拉著六孃的手笑道,只是瞥向紫煙的眼角餘光裡透著幾分詫異。
旁邊三師孃也笑道我們姐妹早想收動兒做乾兒子,沒想到倒讓妹妹佔了先。
“什麼乾兒子不幹兒子的,我是師孃的親兒子!”一句話把五位師孃都逗樂了,屋子裡頓時充滿了盈盈笑語。
墨夫人笑著對六娘道:“妹子你看,他哪像個要娶妻生子的樣子,分明還是個孩子嘛。”
聽到師孃的話,我故意裝出一臉苦相來,或許在師孃眼裡,我永遠是那個懵懂的七歲男孩吧。
轉頭看無瑕,正碰上她含情脈脈的目光,那目光裡分明堆滿了愛意。
在六娘有意無意的討好中,她很快和五位師孃打成一片,六人說說笑笑的,就像一家人一般;也只有在師孃面前,我失去了發言權,徹底淪為了一個聽客。
而站在六娘身後的紫煙在聽了她們一段家常之後,把目光移向了隋寶兒,仔細打量起她來。“主子,這個小妹妹是誰呀?”紫煙這幾天跟著六娘總和我在一起,自然熱絡,見六娘和我師孃們正聊得熱火朝天,便偷偷跑到我身後,俯下身子在我耳邊小聲問道。
從她衣領洩出的一絲幽香,讓我轉頭望過去,從她側面看過去,越發像蘇瑾。
我怔了一下才朝隋寶兒招了招手,示意讓她過來。
看來墨夫人還留著二分心思在我身上,她看到我的動作,手輕輕一揮,隋寶兒這才嫋嫋娜娜地走到我身前,翩然下拜道:“見過主子!”起身又對紫煙道:“隋寶兒見過姐姐。”
“咦,看來師孃她還真下功夫哩。”我心中暗忖,原來印象中的隋寶兒美則美矣,卻是那種聰明伶俐的美,可經過師孃一個月的雕琢,她步履之間已經隱隱有種動人的媚態了,想來師孃說她是媚骨天生果然不假。
我身後的蕭瀟把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隋寶兒恍然道:“原來姐姐就是太湖秦樓雙豔之一呀,早在十二連環塢的時候,婢子就聽人說起過姐姐呢。”那臉上是恰到好處的豔羨與景慕。
說來也巧,紫煙和寶兒竟穿著相同式樣的衣衫,只是紫煙杏黃,寶兒淡紫,兩人一樣的機靈古怪裡透著妖嬈,看起來倒像是姐妹倆似的。
屋子裡的眾人顯然都發現了這一點,俱把目光投在了二女身上,墨夫人說寶兒其實是動兒的侍婢,我替他調教調教;而六娘也說紫煙已經送給了我,只是現在身邊無人,暫時借用一下云云。
紫煙和寶兒一聽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我的侍女,對視的目光中竟有了些競爭的味道。
未了還是墨夫人呵斥了一聲:“寶兒,莊姑娘是姐姐,不得無禮。”
六娘也說了紫煙一句,轉頭問我道:“動兒,方才在門外聽你說起沈百萬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我把沈熠的事情說了一遍,六娘恍然道:“原來如此!”
她略一沉吟,斟酌著詞句道:“只是…據說松江沈家做的是海上生意,與倭人聯絡頗為密切,請他是不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