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是大多數人心目中一個星期的開始,即使上帝在創造人類時,規定一個星期的第一天應該是週日。但由於週一意味著新的工作,新的煎熬,所以人們更傾向於錯誤的認知。
在這一天,人們迷戀被窩,更迷戀空調。戶外三十幾度的高溫,炙烤著大地,也在消磨著人們的動力。但小孩有父母的呵斥,大人有上司領導的催促,反正無論如何總有人在背後鞭笞你,讓你起床。
羅安作為一個初二的學生,自然逃不了這樣的命運,不同的是,他不願起床上學,不是因為天氣太熱,空調太涼快,而是他討厭,討厭那所學校,討厭那個班級。
“羅安!我給你三秒鐘!立刻給我開門,不然,你今天一天都不用吃飯了,就給我在房間裡等死吧!”母親安憶蓮的聲音在門外咆哮,還伴隨著一聲接一聲的錘門聲,那力道恨不得將這該死的房門捶爛才罷休。
“羅鵬,你趕緊給我過來,你看看你生的什麼孩子,我管不了了,你來管。”安憶蓮見房間裡沒有半點聲響,只好對著正在客廳裡翻箱倒櫃的丈夫大罵,那撕心裂肺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進了賊。
羅鵬正在找房間鑰匙,他手裡還拽著雞毛撣子,“媽的,你別吵,什麼我生的?從你肚子裡滾出來,你怪我啊!你給我安靜點,等我找著鑰匙開門,看我不抽死那兔崽子,能耐了,真是能耐了,不上學!不上學,那我交那麼多學費幹什麼啊!媽的,這小兔崽子把鑰匙藏哪兒去了!”
羅安緊緊拽著被窩,房間裡的空調開到了最低的16度,他後背依舊是溼漉漉的一片,那是因為害怕從毛孔裡滲出的冷汗。恐懼衝擊著他還稚嫩的心,門外那一聲接一聲的嘶吼,讓他有種墜入地獄的冰寒。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從床上戰戰兢兢地爬了起來,哭喊道:“不要吵了!我不想去上學,我不想去,我求你們不要吵了!”
“放屁!你不上學,你能做什麼?狗屁不是的東西,還敢給我哭,趕緊給我開門,不然我可攔不住你爸,趕緊的!”安憶蓮聽到這聲哭喊,原本懸起來的心終於放下了,她恨不得能立刻穿過這個門,見到自己的孩子。
羅安猶豫了一會兒,咬咬牙,還是把門開啟了。
啪的一聲!清脆而清晰。清脆說的是聲音,清晰則是那印在臉上的五指印。羅安咬著牙,沒有哭,硬是將眼睛裡的淚水逼了回去。
“你哭啊!怎麼不哭了?媽媽打你,都不怕了是吧?倔了是吧?你個臭小子,知道耽誤爸媽多長的上班時間嗎?爸媽遲到,要被扣多少錢,你知道嗎?盡給家裡添亂……”話還沒說到一半,找鑰匙找得滿頭大汗的羅鵬就衝了過來,他憤怒地揪住羅安,甩手就是兩下雞毛撣子抽在臉上。
“小兔崽子!不上學!哪裡來的膽子不上學……”
……
羅安穿著校服外套,在烈陽下冒著大汗,裡邊兒打底的短袖校服很快就溼透了。那雙被紫紅色鞭痕密佈的雙手,在汗水浸透下,隱隱作痛。他不敢去碰那些傷口,更不敢把袖子捋起來,他覺得那是恥辱,是他無力反抗的恥辱。
可惜臉上的傷口,他沒有辦法遮住,只能希冀那長年不剪的頭髮可以把眼角那一塊紫紅色遮住,如果能遮住一整隻眼睛就更好了。羅安在心裡偷偷地想。
學校離他家很近,走路也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剛入學時,他曾經那這個事情對他的小夥伴吹噓了好久,可現在他希望這條路能夠讓他走一輩子。可惜,校門近在眼前。
羅安在保安那兒登記了名字,慢悠悠地晃進了學校,現在已經是第一節課的上課時間了,羅安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下成為被嘲笑的物件。
在操場上晃了許久,他才偷偷摸摸地趁著下課混進了課室。很好,潛入成功。羅安在心裡偷笑,坐上了他最獨特的位置。靠窗角落是放垃圾桶的地方,而垃圾桶旁邊就是他的位置,他沒有同桌,因為除了他沒有人願意每天上課聞著難以忍受的惡臭。
其實他也不願意,但他曾經是班長,班長就應該為班級利益作出犧牲,於是他義不容辭地接下了這個位置。現在,他早已經不是班長了,可這個位置已經永遠地屬於了他。每每換座位,老師都會找到羅安,告訴他:“你是老師眼裡的好學生,乖孩子,老師知道你最熱心了。”
到最後,羅安已經聽膩了,老師或許也說膩了,久而久之,每次座位安排表上他永遠是固定不動的。
羅安坐會在自己的座位上,剛放下書包,前面的同學便遞了一個油膩膩的包裝紙,還有幾團黏糊糊的紙巾扔在裡邊兒,“羅安,幫丟一下。”
女孩兒說完,就將包裝袋扔在了桌上,然後轉過頭,鮮紅的嘴唇一張一合,說著動聽的話語。羅安愣了愣,才撿起包裝袋扔進垃圾桶裡。
不一會兒,各色各樣的包裝袋,紙巾,以及其他不知什麼東西的垃圾從四面八方伸了過來,源自不同的手。羅安照單全收,將這些垃圾通通用一個大垃圾袋裝起來,扔進桶裡,動作熟練,一氣呵成,讓人驚歎。
羅安心裡暗暗偷喜:果然,他們只有在第一節課下課後才有時間吃早餐,這樣才會製造出垃圾,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會發現我。這次的潛入非常成功。
一邊想著,羅安一邊在桌上側著油漬,剛才不知道是誰扔來的包裝紙漏了,留了一桌子油在上邊。至於那個人,有沒說對不起,羅安也不得而知,忙著扔垃圾呢。
草草擦了擦桌子,羅安便大大方方地把手放了上去,彷彿剛才的油漬從來沒有存在過。細碎的言語從耳邊傳來,羅安怔住了,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地放了下去。
“嘖,那個羅安真是奇葩,這麼髒就直接放上去了,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