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兒跟著楊追悔走出房間,再次行屈膝禮,道:楊大人走好。
夜深了,你也早點休息。楊追悔頷首微笑,人已消失在拐角。
一點架子都沒有,笑起來真好看。靜兒這才發覺自己臉紅了,忙走進房間。
變成白狐的罌粟正蹲在角落,不時伸出舌頭舔著前趾,行為不像白狐,倒有點像一隻白貓。
天濛濛亮,楊追悔已起床,原洗漱完畢,參將鄧子龍便帶著楊追悔熟悉大同府東城門及北城門的防禦情況。
走到北城門上,望著昨夜惡戰後的戰場,箭矢、長矛滿地都是,被鮮血染紅的石頭處處可見,一些破爛的布甲被堆在城牆下。
眺望左側,楊追悔還能看到嫋嫋濃煙衝向高空,那兒堆著半丈多高的屍堆,從申時開始燒,一直到現在還沒有燒完,都是韃靼兵的死屍。守兵的屍體大部分都被認領,沒人認領的直接葬在兩裡外的荒坡處,簡單地立著墓碑,上面只有大同府子弟兵六個大字,連姓名都沒有。
敵我雙方加起來,一個晚上至少葬送了五百多條人命。楊追悔討厭戰爭,更討厭傷亡慘重的戰爭;他寧願以一人之力扭轉戰爭,也不願意讓自己的手下賠上性命,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例子實在太多了。負手而立,楊追悔的視線停留在正前方那縷縷輕煙處,問道:子龍,那邊是韃靼紮營的地方嗎?
正是。
比楊追悔矮一個頭,身穿鐵製盔甲,頭戴鎖子護項頭盔的鄧子龍眺望著正前方,繼續道:看樣子他們還是不死心,還會進攻的。不過有楊大人在,他們來再多也不怕,呵呵。
未來總是存在太多的變數。噢,鄧參將,打從我出生以來,從未聽過韃靼進攻大同府,而且兩國之間不是還有長城隔開嗎?
楊大人,就連當今聖上也是你這想法,可能韃靼正是知道我們都有這種想法,所以才刻意分兵從陰山千里迢迢趕到大同府。
鄧子龍作揖道:昨夜差點失守,多虧楊大人及時趕到,否則大同府萬千黎民百姓都將遭韃靼毒手,而且從大同府到京師一路都沒有阻礙,韃靼會輕易攻到京師,到時候便亡國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道理我懂。身為大明的一分子,盡點力是應該的。楊追悔沿著城牆緩步而走,扭頭問道:你是大同府人嗎?
子龍乃江西豐城人,追隨柯總兵來到大同府,不過我倒是想去瓊州一帶抗擊倭寇。
海瑞總兵是個很不錯的人,我有幸去過那兒。
楊追悔揚起頭,朝陽已從山的另一邊冒起,光輝灑在這片被鮮血染紅的土地上,感到有點刺眼的楊追悔眯著眼,像很多人那樣想用眼睛探索太陽的秘密。
楊大人,用早餐了。靜兒手做喇叭狀在城下喊著。
你呢?
楊追悔問道。
我待會兒和他們一起吃,楊大人保重。鄧子龍抱拳道。
我們年紀相仿,你叫我楊過或者楊兄弟,呵呵,子龍兄,我先走了。
楊兄弟保重!
只有三人一起用早餐,楊追悔、柯興寧及其夫人秦豐豔。秦豐豔穿著純臼千瓣菊紋上裳,月白色百褶裙,如漆烏髮梳成一個反綰髻,頭上斜簪一支金釵,総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耳上的紅寶耳墜搖曳生光,氣度雍容沉靜。
秦豐豔屬於小家碧玉型的女人,有點怯生生的,偶爾會用眼角餘光瞄楊追悔,又像做錯了事般低頭吃著飯。
楊追悔倒是沒有注意這個從未說一句話的女人,而是和柯興寧談著大同府守城細節。
做為駐守大同府一一十多年的總兵,柯興寧對這裡的設施自然瞭如指掌,他就像一位教書先生般,毫不吝嗇地將守城之道全部傳授給楊追悔,因地制宜,並不是照本宣科。
熟讀《六韜》、《三略》、《易經》三本治世寶典的楊追悔,自認用兵之道比柯興寧懂得多,卻不敢低估地利這一兵事成功的重要因素,所以柯興寧說的侮個卞都被楊追悔細細咀嚼著。不懂之處,楊追悔也會提出,讓柯興寧替他好好分析分析。
如此下來,一頓簡單的早餐花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結束。
此時,楊追悔對於如何守住大同府也有了把握,只是擔心韃靼又會增兵,而且他們到現在都還沒再次進攻大同府,楊追悔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在搞什麼陰謀。管它陰謀陽謀的,反正來了殺光就是了!
楊追悔當然不知道,一直按兵不動的朝魯是在等著足以讓楊追悔粉身碎骨的毒火飛炮。
閒暇之下,楊追悔特意去看望了柯薔薇。
見床簾還垂著,楊追悔便示意靜兒走過來,小聲問道:小姐怎麼樣了?
已經醒了,不過還不能吃東西。靜兒有點興奮又有點著急。
恩公。
柯薔薇將床簾撩開,仔細打量著沐浴在晨光中的楊追悔;早已褪下厚重鎧甲的楊追悔看上去像一個書生,溫文爾雅,使得柯薔薇都不敢正視他那雙充滿關心的眼睛。
不等柯薔薇發話,楊追悔已走到床邊,關切道:柯姑娘,身子如何?
有點激動的薔薇臉上浮起兩三朵紅暈,輕聲道:謝謝恩公關心,薔蔽身子好多了。戰事如何了?
靜兒搬來椅子,楊追悔笑著坐下,道:韃靼已經撤退,不過在兩裡外安營紫寨,很可能還會再次進攻。現在守將一職已由我接任,我以我的人格保證,絕對不會讓他們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