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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對照

蔡朗笑道:“不過是打聽一些金陵舊人的訊息罷了,”他頓了一頓,又道,“奇怪的是,吾也覺得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位夫人了。”

桑魯卓卻道:“你看不出,我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你說著陛下近況的時候,她的左手藏在身後,再拿出來時,好幾個深深的痕跡,必定是緊緊攥著才留下的。”見蔡朗仍舊是不明白,又道:“丞相夫人似將心事都裝載鐵匣子裡,她雖然強忍著沒有表情,但每當說道陛下時,是那種關切的眼光,卻似鐵匣子開了一絲縫隙,透出來的光芒。”蔡朗聽她說的煞有介事,也只得點頭稱是。

“大王,此乃夏國假途滅虢之計,如今于闐已經歸附夏國,若是此番讓吳英雄借道,他若是得勝,則回師時順手便將吾國滅去啊。”高昌回鶻大臣麥索溫諫道。

夏國國王吳英雄盡起精銳西征,大將辛古率驃騎軍、花帽軍、解煩軍為先鋒,吳英雄自領龍牙軍、高蹄軍、教戎軍、練銳軍、鐵骨軍、胡楊軍繼後,大軍近五萬,驅趕著無數牛羊隨軍,正沿著天山北道的傳統遊牧人的路線而來,因為一路都是以牛羊馬奶為食,無需後方糧隊輜重,大軍進展神速,當前已經在伊州集結,騎兵殺到高昌城下不過兩三日而已。

“難道還有什麼辦法嗎?”高昌回鶻首領,自稱阿斯蘭汗的僕固勤頗為痛苦地答道,“夏國軍隊你還不清楚嗎,光胡楊軍與教戎軍已經讓我們疲於應付了,這次吳英雄親征,目標直指蔥嶺後面的大食薩曼國,高昌乃至黑汗不過是他前面擋路的石子罷了,若是投誠,他為了安撫西域各部降人,我等還可以保全族人,若是與他為敵,看那党項拓跋氏,除了逃到宋國的,親族連同家丁故舊,幾乎從上到下給他殺絕了,還派了各教門長老詛咒其靈魂永淪地獄不得超生。”

“吳英雄妄興兵戈,我們可以向遼國、宋國求援。”麥索溫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僕固勤嘆了口氣,揮手叫衛兵將他拖了出去,遼國和宋國朝廷,那是很遙遠的地方,真正的王者,現在已經握著利劍站在門口了。曾經抗拒過唐太宗,現在同時是遼宋的屬國,囊括前朝高昌、北庭、焉耆、龜茲四鎮千里之地的高昌回鶻,居然不戰而降。高昌回鶻首領,阿斯蘭汗僕固勤照規矩肉袒牽羊,道旁相迎,跪著遞上降書。

吳英雄接過來,也不看降表便遞給旁邊的軍情司主事蔡斯,居高臨下地望著僕固勤,問道:“何苦到兵臨城下才降,為難我的行軍司。”

僕固勤昨夜問卜,吉凶未定,聞言兩股戰戰,顫聲道:“微臣來遲,還請陛下垂憐。”

吳英雄盯著他的腦袋,直到看清楚汗珠順著脖頸涔涔而下,嘆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僕固勤,我暫且饒恕你的冒犯,立刻為我的軍隊提供所需的牛羊和草料,還有,你親自帶著三萬高昌軍和我們一起攻打黑汗國,將功折罪吧。”

他頓了一頓,又道,“我大夏國但行軍士推舉制,此戰過後,你的王位可以儲存,高昌城給商人們自治,高昌軍中徵發的民夫解甲歸田,剩下的精銳勇士當叫他們到教戎軍中接受教習,然後重新推舉上官,這些條件,你可真的願意答應了嗎?”

阿斯蘭汗僕固勤如蒙大赦,這些條件蔡斯早就派人向他說明,實際上等若高昌僕固氏保留高昌王虛爵,四鎮的政事由稅吏府派出的州縣官料理,軍備則完全由夏國控制,從漢至唐,對西域屬國這般嚴密的掌控,也算是極致了。若是不答應,蔡斯警告道,党項拓跋氏就是榜樣,而且此次夏國大軍傾巢而出,就算把全部高昌人殺的一個不留,也是尋常,反正夏國大軍只需要高昌的水和草。

“陛下~體恤,微臣感激涕零還來不及。”僕固勤將頭磕得砰砰作響,吳英雄不是尋常中原天子,對部落戰敗者,他不介意按照草原上的規矩來,又有改造吞併部落降俘的種種手段。僕固勤祖上乃是在漠北遊牧的回鶻族人,對於強者,只有臣服而已。

吳英雄看著這匍匐在地的高昌王,心中反而起了一陣煩悶,冷冷道:“僕固勤,你既然歸順了我,大可放心,吾不是那屠戮降國的高仙芝,你只要忠心侍奉,便不會無事加罪,來,接過丹書鐵券吧。”揮手命蔡斯將敕封高昌王的丹書鐵券交給僕固俊,裡面寫明瞭對他的人身和財產的種種保證。

回到家中,高昌王僕固勤只覺得渾身都溼透了,僕人稟報,“麥索恩大人在府邸中自盡了。”他愣了一愣,苦笑著搖了搖頭,將吳英雄賜給的丹書鐵券從懷裡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展開了,看了又看,字斟句酌,最後又珍而重之地放置在玉盒之中,敬奉在香案上。

就在吳英雄接受高昌王投降的時候,辛古所率領的驃騎、解煩、花帽三軍已經抵達焉耆,補充了少量糧食和草料,又向龜茲進發,高昌國助戰的軍隊反而被他們拋在了身後。焉耆城頭,鎮將處羅臉色頗為複雜地看著漢軍又一次車轔轔馬蕭蕭地往西方而去,無數面紅旗擎在軍士手中,漢隸書寫大大的夏字,獵獵招展。

“這當真是漢人的軍隊嗎?”副將若久木頗為驚奇道,整個軍隊並不攜帶多少糧車,反而驅趕著無數矮小耐勞的蒙古馬和草羊,若不是沒有老人和婦孺,就像極了草原上部落遊牧轉場一般。

“這是漢人的軍隊,看那弩車,拋石機,”處羅嘆道,“但是,這些漢人學到了匈奴人和契丹人行軍的法子,從此擺脫了輜重的限制,沒有乾淨水源的地方,他們可以喝馬奶。好在大王識時務投降,不然的話,這些人四下打起草谷來,是可以將人像牛羊一樣殺的。”

“漢人也會如此殘暴麼?”若久木問道,高昌的貴族將領都是熟悉史實的,中原王朝經略西域,大都忌諱濫殺,更多懷柔安撫的手段,就算滅了一國,也往往扶植當地王族的後裔為王。

“聽說中原人打起仗來發狠的時候,殺了敵人醃製成肉乾隨軍行動的也有。往常漢人的軍隊,要依靠當地的民夫維持農耕,為他們輸送糧草,所以對沿途的國度都是懷柔安撫的。但遊牧部落的軍隊,只要水和草就夠了,對於遊牧軍來說,除了工匠,當地人對他們根本就是無用的累贅,還要消耗草和糧食。夏國軍隊雖然是漢人居多,但是既然像遊牧人一樣行軍,所過之處的居民實際上對他們也是可有可無的,當他們認識到這點時候,報復起來就毫無顧忌,就算將高昌國變成無人的草原,他們也不會損失什麼。”

“更可怕的是,他們同時有精巧的工匠和源源不絕的人力,遊牧人攻克不了的城池,卻正是中原軍隊擅長對付的,若是一時堅城難克,就一邊圍城,一邊在城池周圍放牧便了,城池大都建在膏腴之地,沒有糧食,周邊難道還沒有水草麼?”處羅緩緩道,高昌國原本是遊牧的回鶻人所建,到了西域以後逐漸開始定居農耕,對遊牧軍和漢軍的手段都有了解,道理本來極其簡單,像一層窗戶紙般一捅就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