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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西寰心計

十多年前頒佈的《農桑令》最大的弊端在於相國公孫嶽鑄錢無度,導致通貨膨脹。商人為避免通貨膨脹帶來的損失,轉而採取以貨易貨的方式,以耐儲存的生活物資,購入價格相對恆定保值,而市場需求量極大的糧食。

而糧食的主要來源是君主和權貴控制的國家機器,要想換到足夠的糧食,只能賄賂權貴,從而換取糧食。

由於銅錢貶值嚴重,而金銀等貴金屬數量較少,商人都採取以貨易貨的方式,與權貴交易特權,從而購買了大量糧食。

久而久之,權貴和國庫中的擠壓商品增多,而糧食流出國庫,轉而流向志國、孫國等糧價當時較高的國家,時年又恰逢大旱,國庫與權貴手中不能吃的商品和金銀反而換不到糧食。

結果只能是十幾年下來,隨著生產力恢復,此前囤積的大量陳年舊貨大量開始變質黴爛,即便是布匹、皮革、絲麻這等耐儲藏的商品,儲存三年五年年問題不大,十年八年也可以,但再久,儲存技術的制約必然要腐爛。北地又多溼熱,變質是必然的。

如此巨量商品囤在手中任其變質,虧損的還是國庫。

由此公孫嶽與權貴一番商議,決定以《推商稅》名義,剪除國內商人,以此達到壟斷市場,替權貴勳戚牟利的目的。

商人從事各行各業的商品運輸、銷售、生產等眾多環節,打擊商人就是破壞生產力,生產力降低,商品需求量不減少而商品產能降低的情況下,價格就會上漲。

此時只要嚴控海關,再放出陳年舊貨,老百姓作為市場的被動接受者,在沒有新貨補充的情況下,就只能買變質的商品。

布匹、衣料、絲麻、皮革、油脂等等民生物資無一不是老百姓生計所必須商品,但又可以降低質量標準的商品。

老百姓不是達官顯貴,對生活的質量的要求極低,衣服破了補補可以照穿,燈油難聞能照亮也就行了。

公孫嶽正抓住這一心態,在打擊國內商人的同時,大肆放出積壓多年的存貨,以換取錢財,同時還能以打擊奸商名義,抄沒家產,以此達到國家斂財的目的。

想通這一切,百里燕(既魏賢)只感胸口冰涼,此前還不曾想到這一點,薑蓉點破最後一層窗戶紙,新政的最終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他說道:

“主公,陳先生之計可行。”

“哦,魏先生也如此認為?”

“只是,劣質商品來勢兇猛,數量恐怕甚於主公府庫十倍甚至百倍,倘若開倉放貨,根本用不了幾時,都將售罄一空。屆時市面上依然還是劣質商品的天下,放出的存貨只不過是杯水車薪徒勞無功之舉。”

國庫和權貴手中擠壓的商品少說有七八年的存量,這麼大的存量在全國出貨,數量之大是前所未有的。

此番稅金司專門派宦官前來廣信,其一是銷贓,束縛姜閔的手腳,不讓他痛下殺手。其二是吸走廣信城的賦稅和錢糧,以目前形勢,劣質商品傾銷不可能只持續幾個月,這麼大的存量以及高價,勢必要持續一兩年才能消化掉。

但一兩年後全國的商業網路摧毀殆盡,生產力嚴重倒退,又將是一輪經濟危機。屆時廣信城的經濟摧毀殆盡,廣信公的實力自然也就削弱大半,少說十年八年恢復不了元氣。

但並非說新政全無任何好處,《農桑令》本質上因為未曾遇到的弊端,改革基本是失敗的,但因江東一戰敗於晉國,鹹國一朝成為晉國下邦,鹹國的經濟問題,透過貿易輸入晉國,晉國欲吞併鹹國,當然不可能坐視自己受損,同時將來接手一個爛攤子。

於是在江東一戰後,晉國輸入大量米糧,穩定了鹹國糧價,同時也間接的控制了鹹國糧食供應,令鹹國無法擺脫晉國的經濟控制。

想要擺脫晉國控制,貿然開戰顯然也行不通,兵不血刃的驅逐晉國,只能以軟刀子殺人。這個把軟刀子就是經濟,徹底讓鹹國變成一個經濟爛坑。讓物價無節制的飛漲,而權貴勳戚依然牢牢把控行政權利和軍隊。

如此一來,鹹國一夜回到舊社會,晉國就不得不背上鹹國經濟的包袱,一年兩年也許不成問題,時常日久十年八年就成了無底洞。屆時在輿論鼓譟之下,新政的所謂弊端,也可以轉嫁為晉國的殘酷剝削和壓榨。

要說公孫嶽制定該項新政,不可謂煞費苦心,但又有幾人能真真看透這一層呢。甚至姜閔這等王公貴胄,看到的也僅僅只是劣質商品大行其道這一層利害關係。

而公孫嶽的真正險惡用心,是要製造全國性的民變和經濟危機,讓晉國自覺自願的輸入財力養活鹹國。進而逐步拖垮晉國國力,同時還能籠絡鹹國內部的權貴勳戚,繼續維護鹹王的合法統治,可謂是一石多鳥的毒計。

這種劣幣驅逐良幣的古老遊戲,原本是地方諸侯對抗中央集權的經濟戰爭,如今反倒成了政府主動了參與劣質商品的傾銷,而受害最大的卻是廣大百姓。

不能不說,百里燕開始有點重視公孫嶽這位“草包”相國,他的每一舉動看似都是臭棋,但每一次都能讓接壤的諸侯國陷入泥潭。

眼下即不能以雷霆手段查抄鼎煬侯、郭蟠控制的奸商,貿然放貨也於事無補,愣是連兩世為人見多識廣的百里燕也感到棘手。思釀片刻,他說道:

“主公,為今之計當以新促舊,組織城中商戶,擴大民生所需物資生產,由以布匹、絲麻等為重,源源不斷生產所需商品衝入市場,同時每日少量放出存貨,以平抑市價。”

“唉……”姜閔一息長嘆神情甚是蕭索:“你自己看看吧。”

姜閔從桌上書冊下翻出一封信,是大公子姜乾再度遣人飛報廣信的密信,內容很簡單,徐國、宋國、志國三國交接處的蝗災正有愈演愈烈之勢,徐國、志國已經暫停今年的棉花出口,棉價在南方已經漲了一倍,年底入冬之後,價格可能再漲三成。

鹹國地處北地,冬季氣溫雖然不低,正常的布匹消耗依然很大。鹹國地處溫溼,不利於棉花生長,因此產量很低,超過三分之二需要從志國南方進口。

而主要產棉地集中在徐國,此外志國、晉國、衛國南部也出產優質棉花,其中志國距離最近,又有漕運,因此運價最低,鹹國的進口棉多半以志國棉為主,只有兩國交惡時,才回從徐國和晉國進口價格略高的棉。

如今蝗災一起,棉田十之五六損失殆盡,布價格水漲船高是必然趨勢。此時即便擴大布匹生產,也將很快耗盡國記憶體棉,真可謂是禍不單行。

由此百里燕又轉念想到,當初西寰爭奪大司農司政使一職落敗,轉而加快推動《推商稅》,目的恐怕就是想獨佔鹹國棉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