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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人頭落地

這一日的東市決刑臺,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圍了個水洩不通,等待著午時三刻鼓響,看那腰圓臂粗的劊子手手起刀落斬下死犯頭顱。這些前來圍觀的好事者們,絕大多數當然都是身著布衣裋褐的平民百姓,卻也有白衣士子混雜其中,甚至有不少鮮衣貴族的身影。

似有一陣騷亂,好些推搡,原來一個身著青錦缺骻袍頭帶黑紗展角襆的中年男子往前擁擠,眼看便要到封柵之前,終於引得一個圓臉怒目的市井閒漢不滿,狠狠盯了那男子一眼,往地上啐了一口:“既是要看熱鬧,就要趁早佔位,都這辰光還擠什麼擠!”

這話引起了兩名兵丁的注意,一看那中年男人腰上懸著一把長刀,似乎是個遊俠,於是更添戒備,喝了一句“不許生事”,虎視眈眈地盯著人群。

男子便站住了腳,也不理會閒漢仍舊兇悍的瞪視,抬眸看向刑場上五花大綁膝跪在地的死囚,披頭散髮衣衫襤褸自然狼狽,可面容身體卻並未見什麼傷痕,不像是受到酷刑逼供的形狀。

又耳聞圍觀者許多議論:“朝廷三日前專門發了佈告,這人犯看來是有重罪。”

“你不知道?佈告上說得清清楚楚,這可是急公會一個重要頭目!”

“我又不識字,哪裡知道這樣仔細。”

“聽說急公會都是些殺富濟貧之好漢,這些年來頗得民心。”

“可別胡說,急公會是匪盜,朝廷可是嚴令追剿,你說他是好漢,仔細當作同犯論罪。”

“都傳急公會首領三頭六臂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底下頭目也是個個勇武刀槍不入,怎麼這死犯看著卻甚斯文瘦弱,不像敢殺人越貨者。”

“真要是刀槍不入,又哪會被朝廷捕獲,那些個草寇隱居山野,飯都吃不飽,受盡飢寒,哪來三頭六臂身高體壯。”

青袍男子面無表情地聽著這些議論,似乎毫不介意,可他一隻手掌卻緊緊握住了腰上懸刀,筋節暴突,顯然竭力忍耐著憤慨的情緒。

終於到了午時三刻刑鼓擊響,那監斬的官員手執令箭一聲斥下,白晃晃的陌刀高高舉起又落下,隨著劊子手重喝一聲,死犯人頭“卟”地落地,鮮血噴濺三尺,觀刑者有人吸氣,有人叫好,甚至有那好事者代死犯喊出不及出口的豪言壯語“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引發一陣鬨笑。

圍觀者逐漸散去,青袍男子卻仍佇在當場,兩眼死死盯著那突兀挺立的刑柱,摁在佩刀上的指掌,到底是無力地鬆開了。

“子玉兄。”卻聽這一聲招呼,男子有些茫然地轉身。

只見一身白衣的青年緩緩抱揖:“早幾日與宇文君小酌,聽他提起子玉兄因為家事暫離京都,在下剛才無意間瞧見閣下,還以為眼拙錯認。”

朱子玉深深吸一口氣,這才舉揖還禮,動作卻仍然有些僵硬,失卻了往日的瀟灑自然:“絢之別來無恙。”

這裡卻並非小別重逢閒話交談的合適場合,故而陸離力邀朱子玉前往附近的酒肆,落座之後,又才問道:“未知子玉兄是何日返京?”

“今日才至長安。”不想一入城便聽聞會首心腹之一竟然被鄭雄捕獲,押赴京都當眾處死。

“在下今日剛巧休沐,下晝得閒,既巧遇子玉兄,此席聊作接風洗塵。”陸離笑道,卻早有察覺朱子玉的心情並不如何暢快,於是替他斟酒為敬,直接問了出口:“某見子玉兄憂心忡忡,可是家中事宜並不怎麼順利?”

朱子玉如今為京都壇主,前些日子卻是去了一趟同州,並非什麼家事,而是為了幫務,處理得也甚順利,然而卻得宇文盛的秘信,這才知道有一會眾竟然被捕,心急火燎趕回,又確定了被捕者竟然是會首心腹要員,出了這等大事,他這個壇主卻毫無知覺,當然會心存憂慮,未知急公會出了什麼亂子,會首又怎會置心腹不顧。

但這些話,當然是不能向陸離坦誠的,子玉只好胡謅了一個家事煩重的理由,到底忍不住,向陸離打聽:“早前被處死之人,當真是急公會盜匪?”

“確然。”公之於眾的事情,自然不屬要秘,陸離也不介意詳細分說:“此犯是在衡州落網,聽聞是刺殺鄭刺史不遂,因受不住重刑,交待了不少同犯,急公會衡州匪眾,可謂被鄭刺史一網打盡了。”

朱子玉的臉色就更加凝重了,一反常態,今日再不與有心交近的陸離高談闊論,也不願意痛飲,急忙忙地用完午膳後,甚至拒絕了陸離手談的邀約,心急火燎告辭離去,絲毫未察他的行蹤,落在陸離某位長隨眼中。

“去了終南別苑面見莒世南?”陸離喃喃自語,眉心稍稍蹙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