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前並沒有設想過自己鍾情的女子應是什麼模樣,什麼性情,他甚至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動情,可他顯然高估了自己,他甚至不知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動心,便已飛快沉淪其中。
格外清楚的是,他鐘愛這個女子,十一娘就是他鐘情的模樣,鍾情的性情,她的一切,容貌氣度、言行舉止,都讓他覺得妙不可言,欲罷不能。
所以就算現在身體某個地方異常難受,賀燁也不想勉強十一娘,他伏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便放開了她,看她緊張又羞窘的整理衣著,他抱著膝蓋,靠著一棵黃櫨。
經年落葉,積厚如氈,是以衣裙並沒染上泥汙,十一娘當整理好著裝,覺得這樣出去還不算特別難堪,方才吁了口氣,可當一看賀燁敞著外衣,靠坐在旁優哉遊哉的模樣,又覺可氣,把他怒視良久,終於還是任勞任怨地上前替他繫好衿結,拾起那革甲重新穿戴好。
“這個你帶上。”一個錦囊,從十一娘腰間解下,塞在賀燁手中。
“這是什麼?”
“是沉香。”十一娘解釋道:“知道殿下不喜薰香,更不說此去軍營,哪會願意帶這累贅?不過殿下就算在軍中,但有空閒,必然也會靜坐調息,我聽師公說過沉香有助於安心寧神,應有助於殿下調息。”
“誰說我不願意了?別說沉香,只要是王妃所贈,胭脂水粉我也不會嫌棄累贅。”某人極盡花言巧語。
十一娘莞爾:“那好,下次便贈殿下一盒胭脂,殿下可別口是心非才好。”
“明明可以昨日給我,怎麼偏要留到此時?”
“既答應殿下前來送別,總不能空著手吧。”
“旁人送別都是折柳,還是王妃雅緻,竟以胭脂為贈,哦不,是沉香。”
這存心的口誤,再次讓十一娘忍俊不住,轉過臉去悄悄笑。
“王妃便不擔心我此行能否平安?”賀燁依然笑嘻嘻地追問。
“我不擔心。”十一娘仔細替賀燁整理好革帶,這才抬眸看他:“因為我相信殿下此行必然告捷,當然能夠平安回來晉陽。”
“是,伊伊不用擔心。”低垂的眸子,卻閃閃發亮,賀燁認真說道:“你只要安心等待收復幽燕之捷報,安心等待我回來。”
——
依然是快馬馳出從林,到珍重臺下。
“王妃先行,我看你離開。”賀燁並沒有再更多兒女情長,他將十一娘送上馬車,當真是站在那裡,堅持目送的模樣。
這時的風漸漸有些涼意了,撫過鬢角,煞是清爽,賀燁眼見馬車行出一箭之地,神色這才又恢復凝重,他示意壓後的賀琰近前,竟然舉手一揖:“叔父,燁之前告囑,還請叔父千萬牢記,萬一葦澤關有失……務必先護王妃至安全之地。”
賀燁幼時並非沒以叔父相稱過,可當年賀琰不過是將他視作天子手足,不比得如今主臣關係,見晉王如此鄭重其事,賀琰頗有些手足無措,還禮不迭:“殿下放下,臣,必不辱使命。”
但是眼見晉王踏鞍上馬,就要獨赴徵場,賀琰突然覺得一陣莫名的心慌:“殿下,王妃之平安殿下不需掛心,臣可以性命擔保!不過殿下,此去收復幽州,可謂生死之戰,殿下千萬當心!”
在賀琰看來,幽州暫時不能收復不算大事,但要是晉王萬一發生任何閃失,那就真可謂滅頂之災了,他也勢必有負仁宗帝臨終所託,若晉王有失,他只能以死謝罪。
賀燁當然明白賀琰的擔心,他微微一笑:“放心吧,我雖不能保證此戰必勝,但這條性命還不會如此輕易便丟在戰場,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捨不得這顆大好人頭呢。”
說完縱馬馳騁,再也不曾回頭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