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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4章 此生只能無情

別苑門外,目送著長平公主的儀仗遠去,劉氏轉過身來,挑眉看向尚且微垂著臉面,一副恭送姿態的阮二孃,唇角斜挑一抹得意:“如何,我答應你之事,還算沒有食言吧?”

十一娘趕忙陪笑:“得長平公主垂青,於庸碌之輩當然難比登天,然於夫人而言,卻是易如反掌,夫人言出必行,正好比女中君子,自從答應了妾身居中相助,妾身豈會懷疑?故而這時,竟不覺得如何欣喜若狂,只有銘恩肺腑,結草銜環為報。”卻又得隴望蜀:“因韋太后東逃,宮廷之中內侍局僕多有離散,各類器物備用亦有缺失,汗王入主宮城未久,諸多規制尚不及完善,然以汗王威勢,日後必定一統天下,敝號供奉宮需,還望能夠持久。”

大周皇室宮廷需用,雖有特定的部衙監製,其中一些,例如宮人女官以及低等嬪御需耗的胭脂水粉,甚至配製后妃脂粉、香薰所需的耗材,其實都是向特定的商號採買,再由匠作監加工成品,呈上供奉,十一娘期望的“持久”,是指待突厥王廷重新完善規制後,洛陽阮家能夠正式做為與宮廷長期合作的“皇商”。

當然她並不以為突厥人能夠長期霸佔長安,有稱帝大明宮的一日,但得隴望蜀乃商賈常態,她若為了眼前這點微末利益就滿足,那也太不符合阮二孃的身分。

劉氏果然沒有厭煩她的得寸進尺,又飛一斜眼顧視:“你倒是精明,看得也長遠,不像劍南陳等商賈,一門心思只知道賄賂官宦,甚至突厥部將,半點沒把長平公主看在眼裡,他們以為日後,待汗王迎大可敦入京,長平公主便不得不屈讓後宮主位,過於奉承無用,卻疏忽了一點……阿史那雖與阿氏德氏世代聯姻,大可敦之位看似不可動搖,但這一舊制,只能適用於夷蠻時期,待汗王當真統一天下,為華夏之主,阿氏德氏之地位,還哪裡能夠威懾諸貴,更不說突厥那位大可敦,只知放牧,對於中原禮法,可謂一無所知,又如何足夠母儀天下呢?”

十一娘滿臉欽佩:“妾身哪有這番遠見,只是素來敬仰長平公主才幹智計,折服於貴主巾幗不弱鬚眉,能夠侍奉一二,已是三生有幸。”

劉氏輕哼一聲:“你呀,那點子投機重利之心當貴主沒看出來?不過靜水流深,雖可為棟樑之才,此時主動投效,卻也難免會讓人心生戒備,倒是你這般淺薄之輩,心機一目瞭然,貴主倒無需處處堤防,你那舌頭只會阿諛逢迎,這時卻能讓貴主趁心,這大約就是歪打正著吧。”

“妾身可不僅僅只會投機而已。”十一娘越發諂媚了:“夫人雖未必看得上眼,不過妾身總歸要略盡心意,洛陽阮在長安新設這幾家商號,七成紅利,還望夫人莫嫌淺薄。”

劉氏這時雖有“第二貴婦”之名,然而時局混亂,還沒太多牟取暴利的機會,聽阮二孃一開口,就許以如此重利,自然心花怒放,臉上卻風平浪靜:“總不能拒絕你一番誠意,也就罷了,只如今這樣時勢……金銀珍寶過多,反倒成了累贅,二孃若不嫌麻煩,莫若為我私下置些田產,不要在長安。”

十一娘當然不會嫌麻煩,可細細一品劉氏言下之意,驚道:“夫人莫不是擔憂……”

“我不擔憂。”劉氏擺手阻止了十一孃的話:“我不過是覺得置換成產業更加保險罷了,生逢亂世,總需未雨綢繆,二孃切切不可妄加揣測,大周朝廷,太后韋氏連長安都能棄守,被突厥兵鋒逼往金陵,意圖偏安東南一隅,大周國祚豈能保全,無非苟延殘喘而已,江山易主,指日可待。”

也不想再多談時局,劉氏剛往門前走了幾步,卻見“阮家女婿”剛好把賀湛送了出來,兩人在門前相互禮辭,儼然有若知交,而不顧貴賤尊卑,她心中歡喜,嘴上便要表功:“賀郎可覺不虛此行,總歸不會在埋怨妾身煩纏了吧?”

賀湛斜眼睨向劉氏,無可無不可地輕哼一聲,倒是向“阮二孃”行了一禮:“日後賀某或許會多多叨擾府上,還望娘子海涵。”

把“阮二孃”驚得手足無措,慌忙回禮,似乎下意識又要巧言奉承,小心翼翼睨了一眼“夫郎”的臉色,總算不敢更多逢迎,客套一句罷了。

“天色將晚,我可不敢觸犯宵禁之制,這便回去了,甄兄與阮娘為你這一時興起操忙一日,你也得多多體諒。”賀湛方才不冷不熱衝劉氏多說了一長句話,招招手示意私衛牽過坐騎,對“假女婿”偏偏捏造成“甄郎君”的陸離再道一聲“留步”,踩踏跨鞍,緩緩自去。

劉氏多少有些遺憾,竟一把挽了十一孃的手,調侃道:“我遣人,擔保護送得你家夫郎平安回去,二孃莫若留宿此處,我再向你引薦幾家官宦子弟,可都是妙人。”

言下之意不盡曖昧,慌得“阮二孃”連連窺探“夫郎”的神色,強顏歡笑道:“夫人盛情,本不敢辭,奈何妾身……實在不勝酒力,只怕反而會掃夫人興致。”

劉氏方才把她輕輕一推,也睨了一眼“甄郎君”一臉嚴肅盯著夕陽的側臉,輕哼一聲:“我與二孃,都是一般苦命,原本不需看人眼色,卻都不能隨心所欲。”

十一娘暗下連連嘖舌:你還不能隨心所欲?縱然大周習俗開化,你也稱得上箇中翹楚了,本王妃甘拜下風,“敬畏”非常。

劉氏哪知十一孃的心裡話,到底也沒為難她:“甄郎能得賀郎垂青,也是你夫妻二人幸運,賀郎日後往府上造訪,二孃可得多與方便,若是家中缺了物用,不妨向我開口,賀郎可挑剔得很。”

十一娘會意,這是劉氏委婉示意,要趕著去自家向賀湛獻殷勤,當然不至於妨礙正事,橫豎就憑劉氏,哪裡能夠察覺那處宅院的機關?反而有她在場,更有掩人耳目的作用,只如此一來,免不得賀湛更加憋屈,不得不忍受這婦人的煩纏逼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