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幾天而過,天氣愈發的冷冽,京師的氣候本就乾燥,更別說遇上這小冰河時期。
那風就似刀子一般,颳得人臉上生疼。離年關越來越近,宮裡頭的太監宮女都開始仔細的灑掃整座皇宮大內,為即將到來的正旦節做準備。
快到新年,但幾乎沒人臉上洋溢著迎接新年的喜悅,宮裡頭的人哪個不是傍著主子,看主子臉色。
可皇帝這位頭號主子,這幾日心情一直差得很,總是拉著張臉,像是誰欠了他銀子似的。
宮裡頭底層的太監宮女們暗暗猜測,定是和這個賊老天不下雪有關。
一個太監扶著梯子,梯子上站著一個太監,正用沾溼的抹布擦拭著廊簷下的彩繪。
許是天氣太冷,手凍的已經僵硬,還要握著這沾了冷水的溼抹布,一個不甚那抹布便脫手掉了下去,剛好砸在了扶梯子的太監臉上。
啪的一聲,那太監又是疼的齜牙咧嘴,又是被冰的直吸大氣,一時間不知做什麼表情才好。
足足過了幾息功夫,他才想起給臉上的抹布取下來,朝著上頭抱怨道:“你看著點,好懸沒教你砸死。”
上頭的太監趁機給手哈著氣,“這也怨不得咱,這鬼天氣,都快過年了,不下雪便罷了,還死冷死冷的,手都凍僵了,要不你上來拿著那抹布試試?”
下頭的太監一驚,“閉上你那張臭嘴!老天爺不下雪,皇爺為了這事兒心情差得很,讓人聽見了,你我少不了得挨頓打。”
“行了,把抹布扔上來,那麼害怕作甚。你那都是老黃曆,我今早去給坤寧宮送木炭時,聽小春子說公主殿下回宮了,皇爺臉上指定見了笑容。”
聽到這話,下頭扶梯子的太監倒是一下子鎮定了許多,攥起抹布做出一個往上拋的舉動,“接著。”
抹布劃出一個拋物線,但上頭的太監卻沒捉住,而是定定的瞧著半空,他看到了一片鵝毛般的雪。
接著又是一片。
隨即而來的便是無數片。
“雪!”太監這嗓子本就尖銳,他這一聲又是扯著喊出來的,立刻便傳出去老遠。
周遭的許多太監宮女都聽到了這聲大喊,紛紛抬頭往天上去看,只見如同鵝毛般的大雪滿天飄蕩。
“下雪了!”
無數聲驚喜的喊叫在不同的地方几乎同時響起,瞬間便傳遍了整座皇宮大內。
坤寧宮裡頭點著炭火,寸長的木炭在那幾個蓮花形制裡的銅爐裡燒的正旺。
一道道殿門全都緊閉,又處於坤寧宮的東暖閣裡,隱隱約約的飄進這無數聲的叫喊,卻又聽不清喊得是什麼。
正在陪女兒說話的弘治皇帝皺了皺眉,“宮裡頭的這些人都在叫嚷個什麼。”
張皇后則道:“劉嬤嬤,去,你上外頭瞧瞧去。”
那劉嬤嬤應了一聲,還未動身,簫敬便從外殿跑進了這東暖閣,那張老臉上滿是喜意,一進來便撲通一下跪倒,
“奴婢恭喜皇爺!恭喜娘娘!恭喜公主殿下!下雪了,老天爺降瑞雪了!好大的瑞雪!”
話音還未落下,弘治皇帝便已是猛地站了起來,撇下妻女朝外頭走去,走到外殿,又推開殿門,走出殿外。
坤寧宮外頭,無數鵝毛般的大雪洋洋灑灑,漫天揮毫。追出來的簫敬手裡拿著件狐裘披風,趕緊給弘治皇帝披在身上。
朱佑樘望著這漫天大雪,那抹深藏在眉宇間的憂愁才終於消散了一些,發出了暢快的笑聲。
旋即他又扭頭往後看,直到看到罩著白狐肩披的女兒跟著皇后從殿裡出來,才高興的招手,“秀榮快來,到父皇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