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許若雪哭得傷心,劍一勸道:“大姐大,我六人從小在慈幼局中一起長大,向來吃則同食,穿則同衣,睡則同床。我等早就發過毒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真能一起赴死,對我等來說,也是人生幸事。”
小道士也來相勸,好一會兒後,許若雪這才慢慢收了聲。只是依舊悲傷不可抑止。
回到驛站。小道士騎馬去買棺材,許若雪找了把鋤頭去樹林裡挖坑。
等棺材送到後,三人合力將劍二等人下葬。小道士還買了香燭三牲,唸了兩個時辰的超度經文。
這樣不知不覺中,已是天黑。
劍一點了火把,坐在兄弟們的墳前,喝著酒,絮絮叨叨地說著,曾經的一點一滴。而驛站中的許若雪,在用血海劍削木為靈牌。
小道士去做飯,做好飯後,叫許若雪吃。許若雪不肯,一心一意地刻著手中的靈牌。只是刻著刻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小道士嘆了一口氣,正待勸解一下,卻發現桌前,赫然擺著五張靈牌。
五張靈魂都刻好了,還寫上了名號,那許若雪手中刻得第六張,卻是給誰?
小道士大驚,問起,許若雪不吭聲,只是哭得更厲害。
靈牌刻好後,許若雪拿起毛筆,沾上濃墨,寫上卻是“先兄劍一之靈位”。
小道士見了大怒,喝道:“若雪你糊塗了,這人活得好好的,你立什麼靈位?”
許若雪不答,哭得更是厲害,眼淚滴滴落下,打溼了靈牌。
“你!”小道士氣極,搶過她手中的靈牌,就要摔碎。卻忽然想到了什麼,渾身猛地一震。
放下靈牌,小道士瘋了似地,往樹林那跑去。
近了,看劍一正好好地坐在那,小道士心中長鬆了一口氣。他說道:“劍一兄,吃飯了。”
劍一一動不動。
小道士的心猛地一抽,那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他顫抖著嗓音再叫了幾聲,卻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小道士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定睛一看,渾身劇震:劍一的心口,正正地插著一柄短刀,短刀直沒入柄。竟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小道士的眼淚,瘋狂湧出。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驛站,許若雪頭都未回,問:“他去了嗎?”
小道士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許若雪伏桌痛哭。
小道士跳了起來,叫道:“他,他怎麼可以去死?他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為何還要去死?”
許若雪哭道:“他們兄弟六人,從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做什麼都是一起。現在兄弟五個都去了,他一個人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自然會隨他的兄弟離去。“
小道士嘆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生命如此寶貴,怎能輕易捨去?”
許若雪搖了搖頭:“夫君,你不是江湖中人,你不能理解江湖男兒心中的那份義氣,和刀口上的那份豪情!”
“可我能理解。當看到劍一叫那掌櫃,再送一副棺材來時,我就知道,他死意已決。這世間,再無人能阻得了他。”
“所以,我也沒阻他。”
小道士唯有長嘆。
擦乾了眼淚,許若雪收起了桌上的靈牌,說:“走吧,時辰不早了,將劍一也安葬了。再耽擱下去,便是明日了。既然說了要同年同月同日死,那就不能錯過時辰。不然幾個哥哥,定會生我氣的。”
劍一已給自己挖好了坑,準備了棺材,兩人就將他安葬,立上墓碑。
此時,夜已深。
天上無星、無月,有烏雲。樹林裡漆黑不見五指,只有火把發出的些許微光。
朦朧的黑暗中,有六座新墳,一字排開。有六座墓碑,整齊豎立。
這六人,生前是孤兒,有三個甚至不知自己名姓。自練劍以後,便自號“青城六劍”。此後,便以劍一到劍六相稱。
所以,墓碑上寫的是,“兄劍一之墓,妹許若雪敬上”
寫的是,劍客的劍。而不是,賤人的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