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
太陽越過山巔,一點點把毫無遮攔的河灘納入照射範圍。
不到十分鐘,附近就傳來大人們收工的呼喝聲:“走了走了,狗#日#的這太陽也太毒了,回家煮早飯了!”
十二歲的唐明耀坐在小馬紮上,兩手端著一根斑竹製成的魚竿,眼睛盯著波光粼粼的河面,一瞬不瞬。
那裡,一顆泡沫做的浮子,正隨著微風的吹拂,載沉載浮。
突然,浮子猛地沉了一下。
唐明耀看準時機,果斷收杆,一抹白色立刻被他帶出了水面,落到草地上之後,猶自不甘的活蹦亂跳。
“呵,一尾大鯽魚!”
“足有小半斤!”
“純野生的鯽魚,這個個頭,很難釣上來,一般都是用漁網才能捕到的。”
他喜滋滋的摳開魚鰓,用莞草把它和其他魚兒串在一起,拎起一大串,抬頭看了看天,夏季的太陽極其毒辣,這一天才剛剛開始,就曬得人臉皮生疼,不由搖了搖頭,收起工具轉入背後的大山,回家去了。
路還是記憶中的那條路。
時間,卻已經回到了二十二年前。
就在昨天,還在為中年危機發愁的唐明耀一覺醒來,赫然發現自己回到了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不由高度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
花了一天時間,才確認了事情的真實性,為此他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試驗,差點把家裡的草樹給點著,險些捱了一頓揍。
今天一大早起床之後,他就扛著以前自己製作的魚竿,迫不及待下到河邊,體驗小時候這難得的娛樂活動。
一個多小時,釣了兩斤多魚,收穫滿滿。
唐明耀很滿意。
只是這回程的路全是上坡,他爬了幾分鐘就感覺腿軟,抬頭看了眼前方望不到頭的階梯,不由心裡發虛。
自從進了城,已經十幾年沒有爬過家鄉的大山了。
歇氣的功夫,唐明耀忽然回過味來,不對呀,他現在是少年人的身體,又不是原來那個體能下降飛快的中年大叔,怎麼還爬不了山了?都是心理作用!
他一鼓作氣,噔噔噔悶頭往山上爬,然後……
一路歇了五趟,花了半個多小時,總算看到自家那土牆築的三間瓦房了。
唐明耀快步奔回家裡,用臉盆裝了半盆水,把魚兒從莞草上取下來,放進去一看,鬱悶,全死光了。
他記得小時候釣魚也是這麼幹的,用草提回家,鯽魚基本都活著呢,現在怎麼差距這麼大。
養是不能養了,唐明耀拿出菜刀,給魚打了鱗,大的開腸破肚,準備中午熬湯;小的就從背脊上剖開,掏空內臟,攤平,洗乾淨再抹上鹽,放到太陽底下暴曬。
就這陽光強度,一天就能曬成魚乾,到時候用麵粉裹了,油鍋裡走一趟,簡直是無上美味。
想到這裡唐明耀口水都下來了,肚子咕咕作響,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吃早飯呢。
在農村,只要孩子不讀書,早飯都是沒準時的。尤其夏天,大人們通常會在天矇矇亮就出門幹農活,等太陽出來頂不住了,再回家慢慢煮早飯。
唐明耀家裡也不例外。
走到廚房揭開鍋蓋一看,果不其然,什麼吃的都沒有——母親出門幹農活,這會還沒回家。
家裡還有個小他四歲的弟弟,沒人管束,能一覺睡到中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