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語雙關,宇文晟在聽完之後,兩人之間維持著一種微妙又安靜的狀態,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開腔,只有木頭被削皮的嚓嚓聲。
這時,窗外竟下起了小雪,雪花被風吹起飄到了窗臺上的紅梅上,因為喝了點小酒,他們都好像不太冷的樣子。
風吹起一截帶著冷梅暗香的髮絲飄過他的鼻翼,是伴隨了他入眠一夜的香氣,早已從陌生到熟悉。
說來也奇怪,他與鄭曲尺認識的時間並不久,但他們之間的相處卻好像與時間無關,哪怕近到現在這種疑似再貼近一點就能擁抱的距離,仍然沒有引起他生理上的厭惡感。
“下雪了。”他忽然道。
鄭曲尺看了一眼窗外:“這是今年下的第一場雪吧,我挺喜歡下雪的,冷是冷了點,但瑞雪兆豐年嘛,希望來年咱們福縣不再持續乾旱了。”
之前那股子邪火好像就被她這麼一句打岔的話又無聲消了,他們之間雖然沒有再談什麼深刻的對話,但這樣安靜的室內卻並不冷清無聊。
他見她專心雕刻,一副要為他熬幹精魂的假拼命模樣,便褪去了外衣,支頤斜臥於床鋪之上。
看她過了一會兒,拿起雕刻刀在他身上遙遙比劃,像是在研究著什麼。
微暗的火光在兩人之間搖曳,浮動的微燥,是酒意燻發,也是夜寐滾燙。
他看著她,他凝眸處一片煙波紅塵,可惜沒有能夠窺探到他眼紗後那灩色風流。
她也在看他,但卻又不像只是在看他。
“柳風眠,你的眼睛治得好嗎?”
“你嫌棄?”
她翻了個白眼:“你就是故意的,我問你是想說,如果還有救,等我以後賺了錢,就找個神醫給你治一治吧。”
“不心疼錢了?”他揶揄她。
“心疼啊,可是……”她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撓了撓臉,真誠誇讚道:“柳風眠,你的身材比例真好,是完美的九頭身。”
聽說真誠永遠是必殺技。
又轉移話題了,她是不敢說,還是不願說?
這時,忽然聽到她問。
“腳冷不冷,要泡腳嗎?”
宇文晟剛沉寂下去的情緒又被撩撥得翻起漣漪,他斂了笑意,沒說話,但身體卻誠實地坐了起來。
鄭曲尺停下雕刻,去打了一盆熱水回來,可這一次宇文晟卻避開了她的幫忙,自己脫了鞋襪浸泡。
但在她起身之時,卻倏地動手拉住了她。
“為什麼要擬那樣一份契約?”
來了來了,果然質問會遲來,但絕不會被忘掉。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才緩緩道:“就……突然兩個陌生人成親,擔心你會介意,我自己也不太適應……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處理好婚後的生活,也不確定你跟我是不是能夠磨合得了,萬一以後有人後悔了……就因為胡思亂想了太多事情,所以就草擬了一份那樣的協議。”
不,其實更真實的理由是,她就是想找個人假結婚。
一來可以不和交未婚稅,二來可以避免被家長催婚,三來就是以後婚變,她可以藉此擺脫這樁臨時湊合的婚事,恢復她單身貴族的身份。
但她不敢講,她怕會被柳風眠給砍死。
聽完她的話之後,宇文晟忽然將一隻冰冷的東西套進了她的手腕處。
“收好,不許變賣了。”
鄭曲尺氣得腮幫子痛,她再愛財也不會隨便變賣家底的好嗎?
“這是什麼?”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金玉手鐲,翠竹玉身碧波潭,滴露玲瓏透彩光,她摸了摸,不是冰冰涼,反而有種胎瓷膚感的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