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桑老弟”變成“阿青”,這是穆柯從內心對她的態度轉變,他想好好培養起她,將這一株由他挖掘出來的幼苗,澆水施肥。
鄭曲尺點頭:“聽過。”
穆柯一訝:“你在哪聽過?”
鄭曲尺:“……”
喂喂,他忽然一下這樣問,搞得她都慌了,她難道不應該聽過嗎?
的確,如果不是黎師告訴她,她還真不知道有這麼一件事,但這件事情難不成在工匠中還是件秘密不成?
還不等鄭曲尺替自己辯解一二,穆柯倒是自己給自己說通了。
“是墨家的人給你說的吧,既然你知曉,那我便也省了口舌了,二月初春,工匠魁首便會在鉅鹿國的雍春舉辦霽春匠工會,屆時將是七國工匠不可多得的一件重大盛會,我等必然是要去一趟的,到時候我想跟將軍求個人情,將你一併帶上。”
鄭曲尺愣了下:“穆叔要帶上我?”
“對,帶上你。”他認真道:“阿青,人不能只困於眼前這方寸之間,如果有機會,就該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天地究竟有多大。”
鄭曲尺說過,她這人不犟,只要對的,是真心為她好的,她都感激聽勸。
“我倒是想去,可是這個霽春匠工會是人人都能去的嗎?”她有些不確定。
雖然黎師也說過要帶她去,可她對他並不信任,總覺得他看起來好像藏著很多秘密似的,所以打一開始,她就沒計劃過跟他一塊兒。
“自然不是。”穆柯笑著拍了拍她肩膀:“可你能行啊,叔已經將你的起土器早就報上縣裡的工匠會稽核了,若這一次再加上起吊機,你的工匠評級應該能夠順利下來。”
鄭曲尺傻傻的看著穆柯:“叔……這麼、麼簡單就行了?”
她甚至都還沒有露面,這事就有人代勞替她跑下來辦了,她簡直不敢相信。
“當然不簡單了,但你有兩樣作品,我再加上你的蔚大哥,願意替你擔保你的起土器與起吊機於工事上的重大貢獻,所以這才如此順利。”
蔚垚?
這一段時日,他忙,她也忙,兩人碰面的機會挺少的,再加上他好像對她還有些尷尬,她雖說不再計較他告密的事,但一時半會兒也興不起以往熱情,也就沒主動找過他。
沒想到,他默默在幫她爭取工匠評級一事。
聽到這個令人振奮的訊息,她一下子蹦了起來,高興地虛抱了一下穆柯:“叔,謝謝你們,你不說,我都不知道你們幫我做了這麼多的事情。”
穆柯也被她的活力喜悅感染,忍著笑,讓她站好了:“謝什麼,要謝就去謝將軍吧,謝我們可就只能替你跑跑腿,爭取一下,但將軍才是主宰你今後命運的人。”
他這是在教唆她去找宇文晟“溜鬚拍馬”?
可他那麼神出鬼沒,她跑哪兒去追“馬屁股”?
——
此時,被鄭曲尺惦記的宇文晟鐵騎正從遊牧蠻子的草原凱旋而歸。
旌旗獵獵,紅色的晚霞在漸漸消退,他們一身血衣染紅而歸。
凜冬狂風肆虐,峽谷內貫穿著常人難以忍受的嚴寒,夜色降臨,平原山丘,遠山蟇林,一切都是如此沉寂涼朔,黑色如墨液蔓延至寬闊無邊的蒼涼。
在蜿蜒的山脈中騎行,雖隔著一大段距離,但這邊的山崖仍舊能夠看到鬼羧坡那邊,正如火如荼進行的城牆搭建工事。
因趕工期,所以一般在入夜之後,會燃燒起篝火,多趕工一個時辰,但一般不熬大夜。
宇文晟勒馬,遙遙相望,一時之間,他並沒有繼續趕路的動作。
其餘部隊一併停滯不前,他們堅如磐石,因為戰士的職責與使命,令他們每一次出戰都會拼盡全力戰勝一切困難,但同時也不可避免感到疲憊與心靈上的麻木與空虛。
他們沒有點火把,長長的一條隊伍寂伏在漆黑的山體之間,無星、無月,但卻在看到逐漸扶建而起的那一座城牆之後,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安定跟放鬆。
就像……他們的後方好像也有了新的支撐,他們並非在孤軍作戰。
在他們奮力迎敵時,他們的背後也在一支力量在跟他們一起努力守護、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