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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工程事故

估計他也是沒見過能將自己貪生怕死一事,講得如此理所當然的人吧。

畢竟他身邊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鐵骨錚錚,視死如歸,甚至有些人他們還會認為,能為自己所追求的事業、自己所維護的真理而亡,是一件值得歌頌與讚美之事。

但他並沒有鄙夷鄭曲尺這種思想,人有活得傲然不屈,自然也可以活得苟且偷生,這並不衝突。

“桑瑄青,你懂的這些是從哪裡學來的?以伱的年紀,若非有人花費大量時間、精力的教導,你不該擁有如今的積累。”

鄭曲尺驚異他的一針見血,她可不就是受了十幾二十年的教育,才有現在的她嗎。

以往讀古言文、品味書上歷史人物的人生時,她就有一種感覺,如果哪一天將她扔到這些人精堆裡,她肯定是電視劇裡活不過一集的那種炮灰。

“當然是有人教的,可我也就只懂得這些事情,我不懂武功,不懂領兵打仗,不懂陰謀詭計,不懂織布縫衣,不懂琴棋書畫,不懂播種耕地,有時候我都在想,除了幹工事,我好像不如別的男男女女,一無是處。”

黎師聽她這樣說,卻沒有感受到她的自卑與自嘲,反倒有一種掩于謙遜之下的自我肯定。

她的眼睛裡,是有路的,也是有目標跟方向。

黎師忽然有些羨慕她了,也對她心軟了。

他道:“你不想我毀了這一次城牆修築的工事?”

見他主動提及這事,鄭曲尺立馬來了精神。

她站直了身,神情認真對他說:“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現在宇文將軍將它交給我了,你如果做出任何有損工期的事,我也會跟著一塊兒倒黴的。”

“若你只是擔心宇文晟的問罪,我可以保證,能夠毫髮無傷帶你離開鄴國。”黎師道。

可鄭曲尺卻搖頭:“我哪都不去,我的家就在福縣,我從來沒打算背鄉離井,去別的地方流浪。”

黎師明白了。

她不僅“貪生怕死”,還怕“獨在異鄉為異客”。

見黎師緘默不語,鄭曲尺也知道沒這麼容易說服他“收手”,但她覺得他也不是非得“出手”,要不然他當初對付墨家時,何不順勢而為,先叫他們炸燬了城牆,再將人抓起來送宇文晟。

他想毀壞城牆工事的目的,應當跟墨家是不同的。

可具體他想做什麼,打算什麼時候做,她也猜不出。

“說起來,最近……我總覺得莫名有些心慌。”鄭曲尺長吁一口氣。

“心慌?你病了?”

她白了他一眼,這是什麼直男發問。

不過她也不知道,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催促著她,不要停下來,一旦停下來,人就有些不安定。

她望了望天。

天色暗了下來,風驟然而起,烏雲從西南方一個勁地被傾壓向低空,陰冷透骨。

“嗯?是要變天了?”

剛才忙完出了一身的汗,這會兒被西南風一吹,頸間兜了一圈灌入背部,確實感到有點冷了。

“快下雪了吧。”

黎師抬眸,眉頭蹙成一個川字。

鄭曲尺搓了搓手上凝涸的幹泥,看他那顯而易見的煩躁隱忍表情,不禁覺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