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裡有些血是假的,有些是真的,倘若我不流這麼多血,對方豈能罷手?”付榮從胸前掏出個血包捏了捏,滋了一手的紅色。
幹他這一行的,特招人恨,所以他別的不精,但逃命跟裝死絕對一流。
不過這一次,也全靠桑大哥了,他緊急時刻製造了聲響,引來桑大哥,若非如此,黎師說不準還真會將他戳成個篩子。
這黎師……對桑家的人,還真是特別啊,就憑他那不見憐憫的殺生模樣,倒不像是會因為人多而投鼠忌器,大不了全殺了,徹底湮滅證據跟懷疑。
可他卻選擇了離開,並未傷及這家人分毫。
桑瑄青……他是因為桑瑄青吧,看來這桑瑄青當真是不簡單啊。
桑大哥看這一地狼藉,問他:“方才在這裡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付榮表情一下嚴肅起來,他們估計都被這桑瑄青給騙了,這件事情必須儘快稟明將軍,不能讓他受了那桑瑄青的矇蔽。
“我發現了一件很重大、很重大的事情,這才招致對方的殺意,但好在我僥倖活了下來,所以……他們想謀劃些什麼,都註定不能實現了。”
桑大哥聽不懂他在講些什麼:“……是、是嗎?”
“今日多有打攪。”他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桑大哥手上:“這廳中毀壞之物,算我頭上,這銀錢就當是賠償,付某有事在身,先行告辭了。”
桑大哥怔忡捏著銀錠,目送付榮在夜色之中快速消失的背影,他又轉過頭,望著地面那一攤血跡,不知為何,總有一種不安焦慮的預感籠罩在他心上。
夜色愈發深沉,他一夜無眠。
——
昨夜鬧騰的事,鄭曲尺是一無所察。
她醉酒加上哄拍夢魘過後的柳風眠入睡,鬧了小半宿,疲倦加身,人都不知道沉浸到哪條夢河裡淌遊了。
而宇文晟長年失眠,困頓失覺已久,這一夜由鄭曲尺抱哄著睡,加上夢魘影響,也是進入了深度睡眠。
第二日起身,她見桑大哥在刷地板,眼下黑青,面容憔悴青白,便覺奇怪,甚至她還隱約嗅到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哥,你怎麼在擦地板?我來吧。”
“不用了,快擦完了,昨夜啊,這付郎中與黎師不知為何起衝突,這不,還打灑了我給準備的油燙,浸了一地的油漬,還摔毀了不少傢俱。”桑大哥抱怨不滿道。
因不想嚇到她,他含糊了血腥的一面,只講了事情的過程。
“他們倆打架了?那付郎中沒事吧?”
料想付郎中也打不贏幹工匠活的黎師吧,一箇中年體弱,一個正值壯年,還幹得是力氣活,她還不信,黎師還能被付郎中壓著打。
“受了點小傷,黎師打完人就走了,付郎中也走了,不過他留下一錠銀,說是賠償咱們。”
他將銀子交給了鄭曲尺。
“他們為什麼會起衝突?喝多了?可黎師那股清冷獨美的模樣,也不像是會主動招事的人,難不成是付郎中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招惹了他?”
鄭曲尺有些想不通,這好端端的,怎麼就鬧起這麼大一場風波了。
“我去煮食了,倒不知他們怎麼鬧起來的,罷了,總歸是別人家的事,你也別操心太多,以後少與這類不知底細之人交往,去廚房端早食吧。”
鄭曲尺點了點頭:“哥,你用完早食,便趕緊去睡一睡,我帶風眠跟么妹他們出去走一走,省得吵鬧到你了。”
“好,早些回來,我不打緊,一會兒一起吃午飯。”
“等你睡醒再說,別操心我們了,趕緊去。”
鄭曲尺這個身份,只在家中陪伴大哥、么妹還有柳風眠過完正旦,然後就去跟“桑瑄青”交換身份。
時間過得很快,她就只剩一天時間了,放完假就又得去修城牆了,不過她早就計劃好了,等修完城牆,她就去幹造車的大買賣,到時候跟家人就可以常常見面,不必過這聚少離多的日子了。
未來可期。
她找藉口跟柳風眠說要進城一趟,桑大哥心知肚明她要做什麼,便也配合著她打掩護。
一到城中,她就偷偷換上了桑瑄青的衣服、抹黑了臉,裝扮一番,還特意挎上一個包袱,準備歸家。
但剛從巷子口出來,沒走出幾步,卻遇上了不知何時等候在那裡的黎師。
鄭曲尺一怔。
他此刻的裝扮跟氣質都與先前截然不同,露寒水汽重,他舉著一把紙傘,晶瑩的雨珠自他傘尖滾下,墜在青石板上沾溼了他墨藍袍衫的衣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