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她所用的神臂連弩所需臂力非同小可,但同時威力巨大,可破甲穿石,但它並非鄴國所造,乃墨家葬之輩所使用的重兵種之一,非尋常人能夠接觸與習得。她不是與墨家有所勾結,而是,她本就是墨家的親傳弟子。”
“當真?”公輸蘭聞言欣喜轉頭,向後方之人詢問肯定。
對方頷首:“當然,公輸家與墨家向來不對付,對方的強弱自當是知己知彼,查探了解過一二。”
“那太好了,只要篤定她的身份,再加上這一張仿製的福縣軍事佈局圖紙,便可以將她徹底打入奸細叛徒之列了。”公輸蘭從荷包內掏出一張圖紙攤開,這上面赫然著一張布軍圖。
比起長馴坡的駐地營寨圖,這張軍事佈防圖才是要命的。
公輸蘭相信,沒有哪一國的將領能夠容忍得了這種事情。
拉起簷帽罩於頭頂,公輸蘭轉身下山。
“宇文晟來了,走吧,一起去看看他會怎麼處置桑瑄青先。”
——
鄭曲尺被宇文晟帶回了鬼羧嶺,沒有人關心她的傷勢,也沒有人跟她說一句話,她咬著牙、忍著傷痛,靜默不語地思考著問題。
伢被捕獲並不叫她意外,可是宇文晟的那一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將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伢帶到她的面前,又是怎麼一個意思?
忐忑不安之際,她又想起了那一封波折不斷的信件……
回到採石場,騎兵下馬列陣,以方圓陣形排整鋪開,中間只餘下關鍵幾人。
搬來梨花椅,宇文晟一撩戰披,悠然矜貴坐下,漫不經心扯下手頭染血的手套,又重新換上一副新的。
雖然他的手上再度一塵不染,但他周身的血煞之氣仍舊久久不散,叫人觸之,只願退避三百尺開外。
他睨向鄭曲尺,面具之下的面板一片明淨無暇,然那一雙尤帶赤色的幽瞳叫人發怵:“在鬼羧嶺上的其它人呢?”
鄭曲尺回他:“他們現在,應該都藏在山林深處的窯窟中。”
眾軍對四周一番查探、追蹤、探巡,卻發現並無激鬥與流血情況,而空蕩蕩無一人的採石場更讓一切發生的過程變成撲朔迷離起來。
付榮的眼神一直在鄭曲尺身上打轉,他好像在她身上察覺到一些異樣,正在觀察:“你們……無人傷亡?”
鄭曲尺對付榮的眼神十分牴觸,她也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她此時臉色很差,傷勢也在持續惡化之中,可她卻不得不強撐起精神來應對他們。
“我不知道,在我發現有遊牧蠻子入侵時,便立即叫齊工他們敲響銅鐘,疏散了人群,因為我曾提前培訓過工匠緊急應難措施,所以他們聽到三級危鍾時,會自行離開工地,統一跑到我指點的避難所。”
她因為喉嚨的傷,說話又粗又沙,難聽又緩慢。
宇文晟的視線飄飄然掠過她一條紅腫線的頸間:“那你呢?為何會在那裡?”
“我嗎?”鄭曲尺在沉默片刻之後,理所當然道:“我是他們的主事,他們可以第一時間逃到安全之所,可我不行,我得保證點燃起烽燧墩臺的狼煙,尋來救援才行,否則……躲,也解決不了問題,終,還是會被狼一樣觸嗅的蠻子找到的。”
所有人聞言,都一臉訝然地看向她。
這……這話是真心的?
可她,分明已經被他們認定為墨家的細作了,既是如此,她為什麼要這麼捨命不顧,只為救下一些與她毫無干係的工匠?
宇文晟繼續問她:“放狼煙是你,引開遊牧蠻子朝北道走的也是你,那你是靠什麼從這麼多人手上逃走的?”
王澤邦觀察她揹著的箭囊:“你擅弩?”
此時鄭曲尺的弩早與馬匹一併丟了,只剩一路揹著的箭囊,而弓箭的箭矢與弩矢是不同的,一眼就能看穿。
說著,他又瞥向趴在地上一言不發的伢,此人亦擅弩……
世上當真有如此巧合一事?
他當即冷聲叱問:“桑瑄青,你只怕並非一個普通墨家弟子吧,你究竟是墨家的什麼人?”
鄭曲尺的心咯噔一聲,嚥了口唾沫,咬牙掙扎了半晌,卻始終無法應聲。
因為她自己也不清楚這件事情,但她大概瞭解,肯定不僅只是幹文職方面的傳遞訊息,或許還會兼職一些暗殺之類的活動。
“她答不出來,不如,由你來說?”蔚垚垂下眼,踢了下死狗一樣的伢。
伢恨得牙錯,他倏地一下睜開眼睛,對著鄭曲尺便問道:“究竟是不是你背叛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