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商賈手中的「賞春銀錢」皆用小刀刻劃了姓氏,以防被人竊取或丟失撿走自用,所以誰投了,投了多少,只要一挑揀出來比對,就一目瞭然。
這裡的商賈,大多數人只投了一枚,剩下的二枚、三枚都有,最多的一人竟投了四枚「賞春銀錢」。
史和通擅統計,一個陳氏商人投了四枚(牛啊),一個月氏商人投了三枚(有錢),一個木氏商人投了三枚(不缺錢),一個……呃,看不大懂的文字姓氏商人亦投了三枚,這應該是龜茲文吧,只有他們才有這般扭曲如蟲爬的抽象文字。
「如今已經統計出來了,票數共二百二十枚,感謝諸位的踴躍參與,首四位投數最多的陳、月、木與龜茲大商,可入坐盤龍馬車與阿青一道參與展示,至於其它人,我們並不再需要其它人的票了。」
靠,竟然有二百多票了?!
羨慕、嫉妒、恨,叫那些同樣有展品,卻一枚「春賞銀錢」都沒有的工匠們面目全非。
更氣的是,他們鄴國工匠竟狂得不叫別人繼續投了,可偏偏這些人,還一股腦的非得追著喂投,他們是真不知道,究竟是這些鄴國工匠有病,還是這些商賈腦子壞了?
眾人氣得胸口打結,也包括被拒絕投餵的商賈。
活了這麼多年,有些人還參加了好幾屆「霽春匠工會」,哪一屆不是匠人們眼巴巴地求著他們投票,祈求能夠競爭入圍。
可這一屆的鄴國工匠是怎麼一回事?吃飽了,吃撐了,就不拿他們當回事了?!
「你不叫我們投,好啊,你倒是講出個原由來,憑什麼?」
「只是慢了一步罷了,你便開始故作姿態,你分明是沒將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你鄴國工匠十數年來,首次來參加霽春匠工會,一來便如此狂妄自大,別以為我們非得投你這處!」.
「是真是假還不知道,說不準我們沒投的,還是僥倖逃過一劫了呢。」
鄭曲尺阻下被氣得打算怒罵回去的牧高義,她道:「我自問給的時間並不短,可你們到現在沒投上票,無非有兩點原由,一是心底始終對鄴國工匠有疑慮與打算,才會慢人一步,二則是你們並非對盤龍馬車非它不可,所以左右為難,既是如此,我便替你們決定,放棄,另擇展品。」
她的話,就像一刀劃開了他的胸膛,將他們底下的心思敞亮地公佈於眾。
這些人頓時臉色遽變。
「你胡說!」
「就是,我、我就是腿腳不便,這才慢人一步。」
看他們那心虛狡辯的樣子,讓鄭曲尺看了只想笑。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表達著自己的意願:「若霽春匠工會是公平公正的,那你們有選擇的權利,我們也
有拒絕的權利,對嗎?」
「阿青施主說得沒錯。」
這時,一眾商賈的後方響起一道極為贊同的聲音,叫他們轉過頭。
只見住持彌苦與公輸即若一道前來,一見到他們現身,眾商賈先是訝異,下一瞬則下意識收斂起臉上的猖狂與憤怒,掩飾住眼神,迅速避開出一條路來。
他們心底犯起了嘀咕。
「怎麼是彌苦住持來了?」
「難不成,這盤龍馬車也驚動了他們?」
他們側過身,見到彌苦法師,合十鞠躬,靜待他自面前走過時,並道聲:阿彌陀佛。
彌苦的身份,自是一出現便擔了主位,他當眾道:「在霽春匠工會上,來此處參展的商賈,可為中意的工匠展品投票,雖以往並無個例,但的確若為公平公正,工匠也有拒絕被投的權利,雙方意願皆要尊重。」
彌苦看向鄭曲尺。
當鄭曲尺看到彌苦時,明顯愣了一下,這不是之前那個為他們引路、講解「霽春匠工會」上規則的灰衣僧人嗎?
怎麼搖身一變,就升職加薪走上了僧人巔峰?
「阿青施主,認不得貧僧了?」彌苦溫文有禮地問道。
鄭曲尺皮笑肉不笑:「……我們何時見過?」
彌苦聞言微怔,繼而笑了笑:「是,是貧僧記岔了,初次相見,貧僧彌苦,乃悟覺寺的住持。」
鄭曲尺雙手合十,微微鞠躬:「鄴國工匠阿青,見過住持。」
彌苦面容恬靜淡然,見不少人的眼睛都朝他旁邊之人打量,便為眾人引薦一番:「想必你們還沒有認出來吧,貧僧身側這一位,便就是鼎鼎大名的北淵公輸大家,他為人低調,倒是甚少人見過他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