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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非她不可

蔚垚苦笑一聲:「不,你問我,為何會追隨將軍,對他死心踏地?其實很簡單,一開始我父親追隨他父親,後來,我便自然而然追隨他。」

「至於我甘心忠誠不變,只因將軍他雖不懂感情,漠視生命,對待一切不重要的事物手段殘忍,可他卻從未捨棄過我們,這些年以來,我們為將軍出生入死,可他也回頭救過我們無數次……」

他看著她,眸光深深,氣窒喉間後,長吁一聲,道:「夫人,將軍他的確傷害過你,可他……也救過你啊。」

鄭曲尺呆怔。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天,她被一群高大凶悍的蠻夷兵追殺,她一路逃跑,痛滾到坡下,被抓到之後,他們圍著她,玩弄她,嘲笑她,鞭笞她,虐她如一條死狗一般。

她從來都不是英勇赴死之人,她當時的心情如今想來,尤覺得驚悸、悲哀、絕望,她渴望被人救贖。

再後來,她以為她必死的那一個瞬間,一個人就像天神一樣神蹟一般地出現,救她出那一番悲慘境地。

那人,是宇文晟。

還有,在鉅鹿國的風谷沙城,她險些被逃難的人遷累,踐踏受傷時,也是他及時出現救她於危難。

是他,推她入地獄。

可也是他率重兵闖進鉅鹿,伸手將她帶回了鄴國,免她從此顛簸流離,親人失散,遠避它國。

這些,她沒忘。

正因為沒忘,所以她對他的心情一直是怒不得、怨不下,卻又親近不了,矛盾複雜得連她自己都煩得緊。

蔚垚停下腳步,與她相對,他語重心長道:「夫人,我知道你與世人眼中的將軍,都是隻能觀視而不敢靠近,你們認為他性情兇殘暴戾,害怕稍微靠近,便會被他恣雎獨斷所傷害。」

鄭曲尺一時無言以對,她的確是這樣想的。

性格有缺陷之人,自然不可能是情緒穩定之人,他可以時而溫風細雨,轉瞬便急風驟雨,再加上他身居高位,生殺予奪,誰敢置喙?

「可將軍他不是不可教化的啊,夫人。」他給她講將軍的過往,便是想告訴她:「將軍生來便受盡苛待,他沒被人愛過,自然也不懂如何去憐憫世人,可你如今是將軍唯一的親人、愛人,我不知道除了你,還有誰能夠讓將軍變得更好了。」

父之責,母之教,他通通缺失,他是自己野蠻、如雜草一般活下來,生長起來的。

鄭曲尺受不住蔚垚祈求的泛紅眼睛,下一秒,她垂下眼,卻搖頭:「別說笑了,我、我連自己都活得舉步艱難,我根本辦不到的。」

「不,你辦得到。」蔚垚篤定道:「將軍手上,從未留過任何刺客的性命,但是你先前一句住手,他卻止剎住的殺意,這是以前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還有當初你在風谷沙城,將軍為了你,放棄了燒燬風谷沙城的計劃,不殺盡其中的遺留禍害,只因怕你見血,懼怕於他更甚。」

他一口氣說完,胸膛起伏平喘片刻,才說下最後一句:「夫人,將軍為了你在改變、在隱忍、在剋制他的本性,也在學著別人對待妻子的溫柔,這些……你真的看懂了嗎?」

鄭曲尺如木雕杵直在那裡,人雖沒動,但心卻似那飄落的竹葉,經風一吹,凌亂得起起伏伏,不肯平靜。

許久,她擠出一抹勉強的微笑,一向口齒伶俐的她,這會兒要說的話,卻有些顛三倒四。

「蔚大哥,我、我這是第一次談物件、嫁人,可一上來就挑了宇文晟這種恐怖高難度的……我真的、真的很慌,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與

他成為真正的夫妻,也不知道,我該怎麼樣去接受這樣一個夫君,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沒什麼苦大仇深的過往,也沒什麼家族的秘史傳承,她性格普通,人普通,就是現代一個愛好木藝、讀了些書的普通人。

她的人生觀,不會輕易被這個世界同化改變,她的三觀,也不會只跟著五官跑,她嘗試過,可她做不到。

但她太渺小了,在一個福縣中,她尚且不能夠隨心自由,那在七國千千萬萬的人當中,她更是泯然於眾。

所以,她從沒有因為自己是穿越人,就自大地認為,她可以憑她的力量去改變這個世道,還有這個世道生存的人。

每個人,都有他的一番為人處世的經歷,正因為她太渺小了,她只想謹守本心,守住她自己的那一分三畝地便好,別的,她真的有心無力。

蔚垚聽到她這樣說自己,心中一揪,唯有乾澀地說道:「是蔚大哥為難你了,我知道,你的性子好動開朗,熱情歡樂,你的世界永遠都是陽光明媚,所以你不會喜罅隙之中生長的陰暗之物。」

鄭曲尺想說,她也並沒有他說的那樣好,卻聽蔚垚又接著道:「但你可知,暗物亦喜溫暖的光亮,它們不斷地朝外生長,便是想爬出那片陰影,走到陽光所普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