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因為想知道答案而不知覺靠近了他,一雙明眸似雨後晴空,那一片明淨、清新的氣息蠱惑著他:「沒什麼,只是在他們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
鄭曲尺直呼不信:「數萬人……你設什麼埋伏能一下滅掉數萬人?再者你也騰不出兵力去佈置啊?」
這烏堡邊關有多少兵力她能不知道?鄴國主要的兵力全都拿來防守下田、福縣等至關緊要之地,烏堡這邊近來情況微妙,他這才親自率兵前來一探究竟,防範已未然,其主力兵馬全都是他的親隨軍,當地駐防戍兵寥寥無幾。
宇文晟卻笑吟吟道:「倒是託你了的思路。」
「我的什麼思路?」她一臉茫然。
「你當初修建烏堡的防禦堡壘,不也沒有足夠多的工匠,那時你是怎麼處理這個問題的?」
「我、我就召集百姓,讓懂的人帶著教助不懂的人,一起完成……」說到這,她忽然明白了,當即眉頭緊鎖:「你該不會是讓烏堡的人又跑來這邊挖陷阱設坑吧,那萬一北淵軍察覺到了,或者他們奮起反抗,他們一介平頭百姓,豈不毫無還手之力?」
宇文晟則伸出手指,輕輾其眉心,將那處的褶皺撫平:「烏堡乃邊關之地,長駐府兵有三千,衙內捕快百餘,另則邊關最不缺的便是遊牧蠻夷,我早前征戰這麼多的部落,掃清蕩淨,所俘虜下的蠻夷亦有萬把人,將其教化為我開路,倒也亦非難事。」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就是「教化」二字,顯然不是鄭曲尺日常理解的那兩個字含義。
「……你這是多久之前就開始佈局了啊。」鄭曲尺聽聞後,一整個呆住了。
那些蠻夷最是不服管教,他能將他們馴服得服服帖帖,為他做事,這其中必然是費了不少心思與力氣,她只當他這些年在外肅清邊境騷亂,還一方安寧,但這原來只是「其一」,他還背地裡進行了「其二」。
國內調不出兵力來,他就另闢蹊徑,別人都以為他宇文晟就是一個屠夫,戰後必殲俘虜,卻不想他實則玩了一出暗渡陳倉。
只要她問,宇文晟對她從不對她隱瞞,雖然很多時候,他行事環環相套、像個洋蔥似的難窺其內,她也無從問起。
宇文晟卻道:「在你回信中有所鬆動,對我之怨恨之念有了消散之數始。」
鄭曲尺怔愣地看著他:「……」她是不是這一輩子都算計不過他這個心眼子?他對她的心思把握到這種敏銳的程度,她還能說什麼?
他在外一直打仗不歸,受盡邊關烈日苦寒,浴血奮戰,只為讓她洩憤消氣,她想讓他守住鄴國,他便替她守住鄴國,他想遂了她心意,亦遂了自己的心思。
鄭曲尺很難形容自己的五味雜陳,她這一輩子算是跟宇文晟綁得死死的了。
君與臣、夫與妻、將軍與軍匠、攻與防還有目標一致的志同道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們倆竟變成了現在這樣密不可分的關係,她恍然回首,歲月數載,全是與他。
「你……又生氣了?」宇文晟見她神色惘然,久久不言一語,眼底瞬間有了慌亂之色,他心思縝密腹黑,深沉詭譎,他做不到一味的付出,再默默守候,他承認自己卑鄙且陰險,自私且貪婪。
但假如她對他起了厭惡與排斥之心,他則會潰不成軍。
鄭曲尺翻了一個白眼,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現在還不知道嗎?
在知道他的成長背景,知道他的經歷之後,她已經明白他性格的扭曲、人性的崩壞原因,再加上「鳳凰淚」,指望他能像一個健全人格來行事,這已然是一種痴心妄想了。